20090610/底特律的悲哀：一个时代的结束

通用汽车公司总部所在复兴中心

BBC记者 格雷格·伍德/美国通用汽车公司最近向联邦破产法院申请破产保护。这是美国制造业最大的破产案。BBC记者格雷格·伍德走访汽车城底特律后发现，从来没有见过美国的一个城市让人感到如此悲哀：

底特律就像是一头趴在地上，四肢伸开的巨大怪兽。坐飞机在这座城市上空似乎要飞行很长时间，才能在机场着陆。从地面上看，底特律的城市景观显得比较低矮，但是有一座建筑除外。

这座建筑就是通用汽车公司总部所在复兴中心，当然这个名字里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

这个由几个玻璃圆筒式塔楼组成的建筑群就像是几个的巨大装佐料的玻璃瓶，高高耸立在底特律河的河畔。隔岸望去，南边就是加拿大，这听起来给人一种方位上的错觉。

我住的饭店就在复兴中心大楼里，不过在里面有一种住在陵墓中的感觉。

不切实际

我在位于45层的房间里打开行李时，可以看到通用汽车总部大楼里的无数办公室，可以偷窥数以百计的写字台小格子，公司的计划人员就是坐在那里绞尽脑汁，要为公司制定出一些的重要拯救方案。

通往饭店大厅的无数通道就像迷宫一样，令人感到困惑。我终于走到前台大厅，这里就像是一个汽车展销大厅，展台上摆放着闪闪发亮的通用最新款汽车。

这些都是著名品牌，其中包括庞蒂克，但是这些品牌很快就要消失。

不过，摆在这里的汽车并不是为了销售，而是为了展览。

大厅里悬挂的横幅仍在宣传通用汽车的百年历史，仍在展示通用汽车令人感到骄傲的座右铭：”我们只是刚刚开始。”

这里谈论的都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在复兴中心大楼的外面有一个新修的通往河边的大台阶，两侧是草坪和树木，旁边有一座喷泉，一群孩子正在里面玩耍。

到了下午，阳光照在后背上感到热呼呼的。

在这个季节，底特律让人感到很温暖。但是到了冬季就完全不一样了。来自北面休伦湖的刺骨寒风呼啸着吹过来，几秒钟之内就可以把你的脸冻僵。

衰败的迹象

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向联邦破产法院申请破产保护

尽管通用汽车公司总部大楼周围的环境很整洁，但是只要从市中心向外走上几分钟就会看到衰败的迹象：一片片大楼被拆毁；被洗劫一空的工厂紧锁着大门，任凭风吹日晒；大仓库的外墙上都是涂鸦，窗户破烂不堪，被风吹起来的垃圾散落在街头。

衰败的迹象随处可见。这座城市几十年来一直在走下坡。

1967年，警方在一天的凌晨突击搜查黑人区一家酒馆，引发持续5天的种族骚乱，造成几十人丧生。

骚乱导致居民加速逃往郊区居住，其中主要是白人。

截至1970年，底特律人口在20年期间减少了25万。

美国汽车工业开始不断遇到麻烦：日本汽车制造商占有的市场份额不断扩大，石油价格狂涨，特别是通用汽车向工会作出让步，导致公司最终陷入困境。

不过在20世纪大部分时间里，通用汽车引领着美国的经商方式。

难以拯救

在上世纪20年代任通用汽车总裁的阿尔弗雷德·斯隆曾发誓要为”每一个钱包、每一种用途”生产一款汽车，从廉价型的雪佛莱到豪华气派的凯迪拉克，应有尽有。”凯迪拉克”的名字取自建立底特律城的法国贵族、探险家凯迪拉克。

在战后的高速发展时期，当时的通用汽车总裁宣布：”对通用汽车有利的也一定对美国有利，反之亦然。”

但是目前的形势已经非同当年。美国纳税人要拿出500亿美元拯救通用汽车。

绝大多数美国人把政府提供的支持视为是一种权宜之计。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这种措施感到高兴。

不过，在底特律还是有一些人感到高兴。冰球迷们正在庆祝本地的”红翼队”在斯坦利杯决赛七场系列赛中的第二次胜利。

坚韧不拔的红翼队战胜了喜欢玩花架子的匹兹堡企鹅队。

我问红翼队球迷对于通用汽车破产有何感想，当然，欢庆的时候问这种扫兴的问题，确实有些残酷。

这些球迷自己或者家人都与通用汽车厂关系紧密。”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一位球迷回答说。

我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悲哀和无奈。我在英国诺丁汉郡煤矿下岗矿工和泰恩赛德造船厂的失业工人眼中也看到过这种眼神。这些底特律人深深感到，通用汽车为他们带来了认同感并维系他们的社区，但是这个汽车巨头已经无法挽救。

“如果失去了汽车工业，底特律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也许，他们会把一些汽车厂改造成大型赌场。我在美国另一个制造业中心宾夕法尼亚州的伯利恒就看到过这样的转型过程。那里的巨大钢铁厂是在90年代关闭的。

伯利恒在传统工业的废墟上建立起一个巨大的娱乐中心。

那天傍晚，我们前往底特律市中心一家餐馆。这家餐馆看上去很舒适漂亮。

但是，除了一些人在酒吧喝酒之外，我们是唯一用餐顾客。在餐馆的街对面有一座电影院，但是门窗都钉上了板子，不过一块写着”艺术影院”的招牌仍然歪歪扭扭地挂在大门上方。

从窗口望出去，看到的是被遗弃的办公大楼，锁上大门的教堂，一辆古怪的汽车，行人寥寥无几。

在熟悉的底特律的城市风景中，人们正在从画面中淡出。我不禁发出一声叹息，然后继续低头喝我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