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22/王燕樵:沉醉在跳动的乐符中

(星星生活记者捷克佳)这是一场节目单上只有五首曲目的“经典乡音 世界名曲”交响音乐会,但却因著名作曲家及指挥家王燕樵的指挥而变得异常精彩且收获满满。一场看似简单的音乐会背后其实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这次演出的五首曲目分别是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序曲》、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选段、莫扎特《钢琴协奏曲作品第23号》、中提琴协奏曲《百鸟朝凤》、洗星海作曲光未然作词的《黄河大合唱》。

通常,音乐会的指挥总是背对观众,只有在曲终时才会转过身来致意。但王燕樵指挥的音乐会有非常鲜明的特点,就是利用现场的暂短时刻普及古典音乐。在曲目演出之前,特别是在舞台布设转换的空档期,他会客串主持人,诙谐幽默地介绍音乐作品的作者,曲目所表达的内容和特点,如何反映当时的社会生活,如何在音乐中宣泄人的情绪等。

今年已经78岁的王燕樵早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他是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北美作曲家协会会员,1991年移居加拿大。在出国前任中国中央乐团专职作曲家,曾和吴祖强等人合作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与吴祖强、刘德海合作琵琶协奏曲《草原英雄小姐妹》等经典作品,并为电影《红色背篓》、《大河奔流》、《春雨潇潇》、《婚礼》等配乐。

在王燕樵的大脑中,似乎存储着一部可随时调用的音乐百科全书,人物、作品、时代背景甚至奇闻轶事脱口而出。本场音乐会的开场曲是欢快的《费加罗的婚礼序曲》,他介绍说,莫扎特就把人的惊喜夸张地用音乐表现的淋漓尽致。在他的爱子青年钢琴家王犁演奏《钢琴协奏曲作品第23号》时,他则讲述前苏联钢琴演奏家尤金娜给斯大林写信有关上帝饶恕的故事,娓娓道来的音乐故事增添了作品的感染力。

在接受星星生活记者采访时,王燕樵表示,这样的普及相对容易让人理解和接受,有利于作品的传播和代代传承。不过,现代有不少所谓文化先锋的作品完全脱离现实,走向另一个极端,并不可取。“如果真的表现人的感情,那是应该能够理解的。”

王燕樵点评说,上世纪五十年代是现在文化生活的一个分水岭。在之前,欧美文化古典音乐的观众群体是中年人和中老年人,因为他们有钱有闲,听歌剧看芭蕾,无处不在;青年人主要是看电影消遣,有钱的才去听乐音会。

但五十年代后,文化产业出现两大支柱,一个是体育赛事,一个是流行歌坛,两者对原有模式构成重大冲击,年青人都去狂热追逐明星歌星,形成离古典音乐渐行渐远的窘况。与现实脱节的古典音乐退缩到学堂,成为大学教师授课中的书本文化,但有些前卫作品和普通百姓毫无关系。“如果大家都不听,都不看,也不知道,那还算什么文化。”

王燕樵认为,当文化不能扎根于民众生活时,便没有了生命力。但经典作品自有其成为经典并流芳百世的理由。“在中国,说起《红楼梦》、《水浒传》等,家喻户晓,文盲也知道李逵是谁。” 就目前而言,古典音乐的普及目前已是刻不容缓。因此,通过音乐会,让大家喜欢这些作品,但首先需要理解这个作品,这便是他现场普及的初衷。

气势磅礴的《黄河大合唱》有约250位来自多个华人合唱团的团员参与,以及几位社区知名的歌唱家及演奏家加盟。但王燕樵透露说,绝大多数团员其实并不识五线谱,大家的音乐功底还很薄弱。他说,海外华人的文化生活相对比较贫乏,但看到这么多人喜欢音乐喜欢唱歌,能有这样大的热情投入难能可贵,自己也深受感动。华人中有钱人不少,但肯在文化生活上投入的还不多。这说明华人社区存在这样的土壤环境,只有通过培养,才能有最后的收获。

他说,对高雅艺术感兴趣的华人越来越多,此次活动的出品人陈志强先生就是一个音乐迷,他决定出资举行音乐会。陈先生不仅仅出钱,而且出大力。从乐谱购买,准备,到乐队队员召集和组成,以及寻找排练场地,甚至于忙的没时间练琴和排练。王燕樵说,没有陈志强的操持,演出是不可能的任务。此外,最初提议唱《黄河大合唱》的毛群先生和各合唱团负责人的通力协作,朗诵人和琵琶、竹板的演奏者都是只排练一次甚至是临阵未排练就上场,回忆起来,不可思议的人和事真是太多。

本次音乐会实际上是华人社区融合的一个成功案例。王燕樵指出,仅在大多伦多地区,华人合唱团就有不少,依华人的物力、财力和能力,举办一场成功的音乐会应该不难。但华人因为中国大陆、港台、东南亚等地来源地的不同,社区内部比较分化,立场不尽相同,所受的教育特别是音乐教育参差不齐。但在这次纪念抗战70周年的主题上,尽管对历史事实的认识有差别,但各股力量能汇集在一起,本身就是一项成就。

他说,《黄河大合唱》的筹备期约有一年,但7月份才开始排练,最紧张的排练从9月份开始。演出采用的是中央乐团的版本,根据团员的实际情况,每个细节的处理也不近相同。因为要求有几个声部,每个声部都不一样,要轮流突出,还要有一定的气势,编排上要稍微复杂一些,还有和乐队的关系等。

王燕樵在演出前说,要完美演绎《黄河大合唱》是不可能的,但争取要把当时的时代精神表现出来。通过多次排练,满怀热情的合唱团团员们积极努力,演唱技巧也有非常明显的提高,演出终于取得成功。“回头来看,真的不容易。”他感慨道。

中提琴协奏曲《百鸟朝凤》是本场演出最为重头的曲目,其一是该部作品的全球首次公演,作曲是王燕樵本人;其二是演奏者是多伦多交响乐团(TSO)中提琴首席李腾,她被评价为当今古典乐坛最出色的中提琴演奏家之一。

王燕樵评价说,这些年他见过有才能的年青人不少,但李腾的确才华出众,音乐感非常强,她的技术功底十分扎实,努力勤奋且善于动脑,音乐表现非常主动,用感情投入作品之中,因为她是从心底里喜欢音乐。

“相比于唢呐音色比较单一的音色,交响乐犹如一幅灿烂的油画,提供了丰富的色彩,能够更加细腻地表现作品。”令王先生兴奋的是,演出后很多音乐家致电祝贺首演成功,“这说明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有关《百鸟朝凤》这部作品的创作,王燕樵说,酝酿的时间很长,但动手比较晚。他回忆说,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当时他已经在思考研究如何通过西方乐器表达中国民间音乐的色彩,但因文革不得不中断。

而在更早的少年时代,14岁的他在1951年曾作为少先队代表出访东欧,在苏联莫斯科东方博物馆,他曾看到一堵墙大小的中国刺绣“百鸟朝凤”。虽然那时还小,但为这幅色彩缤纷的刺绣作品所震撼,几十年后还清晰记得,仅孔雀的眼睛就绣了7圈,非常非常深刻。

后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旅居日本期间,他为一位中国二胡演奏家写出《百鸟朝凤》第一稿,之后在莫斯科录音时修订为第二稿。王燕樵介绍说,此次移植到中提琴上已经是第三个版本,与二胡版的差别比较大,修订较多。如最后一个慢板便通过中提琴厚实丰满更具变化性的音色把百鸟朝凤的美丽场景呈现给观众。“写这部作品,就是要把中国人的浪漫情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表现出来。”

从中提琴协奏曲《百鸟朝凤》中,可以听到不少熟悉的旋律片段完美融入作品之中,拉进了作品与观众的距离。王燕樵说,正如俄国作曲家格林卡所说,曲子其实是老百姓创作的,作曲家不过是编排。这句话很有道理,反过来说,与老百姓无关的作品,作曲家怎么编排也不会产生反响,因为没有生存的土壤。

他说,过去在音乐创作中讲“三化”,民族化、现代化、革命化。虽然应该拿掉有政治味道的革命化,但革新是应该的,新曲应该有新意。不过,现在向民族音乐学习的提法已经被日渐浓厚的商业化气息所侵蚀,“没有民族元素,就没有特色。”

走进王燕樵的琴房就会发现,除了门窗,黑胶唱片、CD、DVD,还有各种书籍文献挤满了他的四壁空间,这只是他渊博知识的来源之一。出国前,王燕樵曾在中国各地采风,深入民间收集音乐素材,移民加拿大后也时常应邀回国参观讲学。他说,中国的民族音乐是一座丰富的文化宝库,很多还有待研究消化。他希望有生之年能把自己所了解掌握的知识用音乐完整呈现出来。


(王燕樵与日本著名指挥小泽征尔)


(王燕樵与严良堃(中),施万春(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