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清晨洗街作为每一天的开始,也以黄昏的洗街作为一天的结束:这里是丽江的四方街,以清澈的泉水洗街,在中国,它似乎是独一无二的。
彷佛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在古城每天的清晨和黄昏进行着。没有人说得清楚这到底是谁的设计,但借着古城西高东低的地势,当西河的水眼被打开,水流快速向东流淌时,古城古老的街,就这么被清洗了一遍,焕然如新。
以清晨洗街作为每一天的开始,也以黄昏的洗街作为一天的结束:这里是丽江的四方街,以清澈的泉水洗街,在中国,它似乎是独一无二的。
海拔5596米的庞大身躯,玉龙雪山就在古城的北边,披云戴雪地拔地而起。这座北半球离赤道最近的冰川雪峰,正是古城的活水源头。冰川雪峰溶化的雪水,在雪山脚下,和地下泉水汇聚成4万平方米的黑龙潭,再沿着15千米的玉河,流进丽江古镇,也给了古城历久弥新的面貌。
北面是高不可攀的玉龙雪山,东西南三面都是滔滔的金沙江,江山环抱,成为古城的天然屏障。同样发源于青藏高原的怒江、澜沧江和金沙江,勇闯横断山脉,并肩奔流,形成举世闻名的三江并流奇观,其中怒江和澜沧江径自向前流去,只有长江上游的金沙江来到丽江城外,拐了一个大弯。这就是长江第一弯。
就这一弯,成就了长江东流的奇观。
也就是这一弯,金沙江在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之间,切出了一条18千米长,拥有7道瀑布、18处险滩,举世最深、最险的虎跳峡。
世界奇观,就在丽江边上风云际会——雪山、金沙江和泉水,就这么造就了丽江的神奇,而金生丽水,更注定了丽江的诞生。
50来岁的李实,就像许多传统的丽江男人一样,日子过得悠闲而自在,但事实也并非完全如此,原因是丽江变了,李实的生活步调无可避免地也变了。
原来不过30万人口的古城,如今每年都挤进超过300万的观光客,他们有些来自国内,有些却是来自千里迢迢的国外。
1996年的一场大地震,让丽江有了更让世人关注的名声,这名声从国内远播到了国外。
面对源源不绝的访客,古城有些人家索性就把自己的宅子改成了民居客栈。
经历地震而毫发无伤的李家,几年前,在原本爱玩鹰的李实手里,成为敞开大门迎接宾客的丽江古宅之一。传统四合五天井、走马转阁楼的纳西建筑样式,祖传上百年历史的宅子,也是丽江重点保护民居,当时要开办客栈,李实还和老人家费了一番唇舌。
李实(丽江古城居民):这里是个3人房,还蛮干净的,楼上空气和光线也好,房间还可以,楼上楼下都有客房,环境不错,你们可以挑一挑。
300万的游客,是古城建城800多年来最繁华的时候,李实的生活、丽江的街头,就是这么开始忙碌的。
初来乍到的人都说,丽江的街道彷佛迷宫。和其他古城不同,此地没有中轴概念,没有对称的布局,分不清东西南北,找不到几条笔直的路,然而,这也正是古城的魅力之一。
街道依水而建,人家依水而造,古城迷宫的街巷,便来自于这些交错的水道。但谁也说不明白,这是在哪些年代、由哪些人完成,正如没有人知道,这古城到底有多少条流水。
人们只知道,最初古城只有一条溪流,它从城北流进来,顺着东南方向出城,最终汇入金沙江。之后,人们再以人工开凿方式,从这条溪流引出东河和西河,原来的那条溪流就被称为中河。如此一分为三、再三分为九,约莫到了清代,丽江古城已经大致有了今天处处柔情似水的模样。
丽江人说,水就是丽江的眼。眼的典型,就是随处可见的井。井眼底下,便是地下的清泉。以这点状的泉眼、网状的溪流,加上中河及东西两河,便构成了古城纵横交错的水系。
不大的地方,几十条的流水,丽江城就彷佛建在了水上面。流水也俨然就是古城一条美丽的飘带,连着东家,也接着西家,邻里之间便因为这些水日夜的相连,而互通有无、守望相助了千百个寒暑。
古城开办的民居客栈,至今已经有260多家,李实开办客栈不算久,知名度却很高。来到他家的客人,都要看一看那个很有名气的激沙沙。
激沙沙,来自纳西语,按照纳西古东巴象形文的描绘,激意味着房子里有水,沙沙则如同两把锁,整个涵义,就是要用锁,把象征吉祥的水锁在房子里。
东巴,是纳西人对经师或祭司的称呼,早先也只有祭司使用这样的文字,它是当今世界保存得最完整,也是最古老的象形文字。
李实的家,据说是丽江古城里少数有水流进家里的地方,水从灶台下流过,而在院墙外分出两条小溪,当地人把它称为激沙沙。但也有人说,激沙沙其实就是水流的声音,以这样的名义形容古城处处流水,俨然处处都是激沙沙。
一个美丽的地名,自有她美丽的由来;一个因为水而美丽的古城,自有她源源不绝的水源。多水的丽江,吸引了纳西人的聚集;他们世世代代倾注心力,用心经营着丽江。直到今天,这个金沙江边、玉龙雪山下,聚居着十几个少数民族的坝子,仍然以纳西族人为绝大多数,其中大约30%的人,依旧操持着传统的手工业。
丽江古城,木府。
13世纪末,元世祖忽必烈率军攻打纳西,建立了当地的土司制度。这座气宇轩昂的木府,曾经是古城权力最高的木氏土司的府邸,据说还是仿造北京紫禁城的样式修建而成。
作为木氏的后人,木霁红和他的朋友展开了追溯古城历史的旅程。研究发现,自古以来,丽江地区一直就是古道重要的贸易中继站。
古道,那是一条以人力和马蹄,从三江并流的险峻山区踩踏出来的贸易之路,人们称之为茶马古道。
有证据显示,古道极可能早在汉唐时代就已经形成,因为马帮和货物的经过,渐渐形成人烟聚集的地方。
水源充足、地势平坦的丽江坝子,顺理成章成了古道的驿站。马帮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丽江的四方街,再从这里向四方分散开来,于是便形成以四方街为中心,街道呈放射状向外延伸、房屋从四方街层层铺开的古城格局。
丽江古城称得上是“活着的茶马重镇”,它面积不大,只有3.8平方千米,从高处俯瞰,就像一方大砚台,人们又称它为大砚古城。
而今,马帮渐渐从历史中退隐,取而代之,是背着背包行囊的旅行者,络绎不绝地涌进丽江的街头。
80多年前,一位出现在丽江街头的年轻学者,率先把丽江介绍给了全世界。年轻的学者名叫约瑟夫.洛克。
如今年近80的宣科,回想当年,恍如昨日,洛克在丽江前后27年,有几年就是找他的父亲当翻译,当时的宣科,不过5岁。
原意为雪山下的村子,纳西语称作“巫鲁肯”。玉龙雪山下的这座玉湖村,是洛克住得最久的地方。就是这位美籍奥地利裔植物学者、探险家,不断地以文字和照片,把丽江种种的美,通过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披露给外面的世界。
洛克在文章里写到“这是一座天人合一的古城。”他也不止一次对宣科的父亲说:“水是纳西人的灵魂、丽江的灵魂。”只可惜,他要归宿在这美丽地方的愿望却未能实现。
为寻找人间天堂而来到丽江的外国人,洛克绝非是最后一个。譬如法国人乐家生,若干年前来到丽江旅游,一眼就爱上了这座多水柔情的古城,乐家生留了下来,并成为古城长期居住的90个外国人之一。
乐家生(丽江古城居民):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对我来说这里是人间天堂,我开了一个小酒吧名叫小巴黎,为什么?因为我喜欢喝酒,这个酒吧里什么都有,而且我喜欢这里的气氛。当我看到水两边的酒吧就想到法国巴黎塞纳河的左岸,一个充满活力的地方,有很多的学生,也有很多的吉他手。另外,还有这里的水。这里的水与巴黎塞纳河的水不同,塞纳河的水有些脏,这里的水是从山上流到这里的,更加干净、清澈,水里还有很多鱼,像鲑鱼等等,所以,对我来说,这里绝对是人间天堂。这里的生活让我觉得很快乐,我将在这里度过我的晚年。
这是乐家生在这里欢度的第三个圣诞节。为了留在古城,乐家生辞去了工作,也娶了一位中国妻子。
前后相隔80年,乐家生却似乎和洛克灵犀相通,都因为丽江天生丽质的山水以及这里淳朴的民风而停留在玉龙雪山下。远比洛克来得幸运的是,他还握有最大的胜算,将自己的晚年安顿在这美丽的地方。
来自塞纳河畔的乐家生,似乎更加欣赏丽江水系巧妙的设计,比如古镇随处可见的三眼井,顺着水往低处流,连成3个流动的水潭——上层饮用、中层洗菜、底层洗衣,层次分明,数百年来不曾改变。
显然生命中不会再有第二个选择了,乐家生在古城十几千米外的束河,又着手开办了第二家店。在这里,他将打造一个与小巴黎迥然不同的酒吧。
乐家生:这个酒吧也叫“小巴黎”,小巴黎一,小巴黎二,是小巴黎分店的意思,小巴黎丽江,小巴黎束河。
面对潮涌的游客,丽江人不免开始忧虑,担忧他们改变了丽江传统的步调,甚至破坏了它古朴的情调,丽江人萌生了守住传统的意识。
慕名而来丽江旅游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旅游旺季,李实的激沙沙客栈,十几个床位经常被预订一空。
李实最近又租了一个院子,开办分号,使得接待量增长了一倍,但房间都是不带卫生间的普通客房,为能提高价位,李实的夫人极力说服,要李实重新装修客房。在老宅子里大兴土木,李实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李实一家的讨论:我们这个激沙沙在游客当中比较有知名度,没有标准客房比较被动。因为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遗产之内了,遗产怎么能变呢?变了就不是遗产了。你说的这个也是事实,但是,我说的是保持原汁原味,都搞成标间,客人去住(宾馆)标间得了嘛,那种宾馆标间多了。但是,很多人家都在改了,我们家没有。是的,这个也是个事,刚才,还有人在问有没有标间,这个有点被动,但是,我们不需要跟人家随大流地去走。现在这个年代需要竞争,做生意的也是。竞争归竞争,但是,我说的是从长计议,更长远的一种竞争法,你们考虑一下。
好吧,我倒是赞同我爸爸的说法,大家都改来改去,改成宾馆式的有什么意思,世界遗产去哪里找?
这样的讨论,在李家不止一次了。而李实的坚持,似乎也只有在纳西人对古城那份古朴而坚贞的情感中,才能找到答案,包括古城的一草一木,每一条溪水,每一座桥。
从最大的石桥,到仅有两米长的木板桥,古城的水上总共354座桥,密度之高,也是全国之冠。在河水流过古城的北端,有一座古桥,名字也很别致,就叫“水上有桥,桥上有水”。
如今,桥已不复存在,但老丽江人却记得,那是一座具备疏导洪水功能的桥,洪水先是被导入这座桥,再引到水流最大、最快的中河,快速流动的中河水将洪水冲出城外,就这样巧妙地利用了城里的水系统,而保证了古城和古城水系的安全,丽江也因此安然无恙到今天。
供奉在古城外靴顶寺里的铜像,就是纳西人崇拜的水神。
在纳西人看来,人与万物原本都是大自然的一份子,和人类一样,万物本有灵,因此在他们坚定的信仰里,崇拜着山川,珍惜着草木,自然也更景仰着与他们祸福相依的水,那是大自然的赐与,是丽江的魂。
同样抱着舍我其谁的使命感,宣科把精通古乐的老人们重新聚在一起。
这些乐手有的是教师,有的是裁缝,还有马帮的领队,正是这群身份不同、年龄古稀的老者,组成别开生面的纳西古乐会,在1981年的第一场演出之后,震惊了世人。
一种深藏唐宋古风,有着汉族道教神韵,却早在中原销声匿迹的古乐,借着纳西的老乐手,悠扬地在古城的夜空中飘荡,似乎又找回了古老的乐魂,欲罢而不能。有人说,尽管这不是记录在音乐史籍,或是大剧院演奏的音乐,但他们中间或许坐着不为人知的丽江巴赫。
乐天知命的丽江人,尊重着自己的传统、尊重自然,这也就等于尊重了古城的价值,尊重了自己生命的存在与延续。
一种天人合一的和谐,日复一日地流动在古城之中。这就是丽江,一个给过许多人祝福,同时也让许多人为她祝福的地方。而这静静的清泉、悠悠的流水,也将把这些祝福带到金沙江,带到与它紧紧相连的长江。 (编导:谢媛/摄影:朱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