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04/探秘动物固执的迁徙之谜 有强烈使命感

网易探索/核心提示:动物迁徙是一种比动物活动更壮观、更模式化的现象。它表现为集体旅行,并拥有长远的回报,使人想到形成遗传本能的预谋和史诗般的固执。,《国家地理》记者和三名生物学家一起深入探寻动物迁徙的路线和本质,以及人类活动对动物迁徙的影响。

immigrate1.jpg
曾几何时,数千头北美野牛轰然跨越北美中西部大平原设法寻找牧草。到1800年代后期,几乎所有野牛都被屠杀了。今天,残存的五十万头野牛大都像南达科塔牧场的这些野牛一样被圈养。

immigrate2.jpg
数百万只帝王蝶前往祖传的冬季栖息地——面积正在减小的墨西哥冷杉林

动物迁徙是一种比动物活动更壮观、更模式化的现象。它表现为集体旅行,并拥有长远的回报,使人想到形成遗传本能的预谋和史诗般的固执。是什么使动物迁徙形成如此壮观的视觉和心灵震撼?是大批动物同时移动吗?是精确导航的惊人壮举吗?这么说都对。不过,角马、沙丘鹤、帝王蝴蝶、海龟以及其他许多物种的长徒跋涉还有其他令我们敬畏的原因。带着这种对生命的敬畏,《国家地理》记者和三名生物学家一起深入探寻动物迁徙的路线和本质,以及人类活动对动物迁徙的影响。

生物学家休·丁格尔将上述问题的答案归结为迁徙动物的“专注性”,或是对远大目标的“使命感”。同时他还整理出了动物迁徙的五大特征:

1.迁徙是带领动物离开熟悉的栖息地,持续时间很长的运动;

2.迁徙的路线往往是直线而非曲线;

3.迁徙包括启程前和到达后的特殊习性;

4.迁徙需要特别的能量分配;

5.迁徙动物热切关注更大的使命,因而不为诱惑所动,不受吓退其他动物的挑战所阻。

以第五点为例,从火地岛前往阿拉斯加的北极燕鸥会无视蒙特利湾观鸟船送出的美味鲱鱼。本地鸥会贪婪地冲向这些施舍,而北极燕鸥却会继续往前飞。丁格尔表示,在其他情况下,动物很容易对食物资源产生感知反应,但是迁徙动物对此没有反应。简单来说,迁徙动物抗拒注意力分散,受着某种本能的使命感的驱使,不顾一切地向着更大的目标进发。

北极燕鸥认为以后还有时间可以进食、休息和交配。但此刻,它不可改变的重点是旅行,不可分裂的意图是抵达目的地。只要能到达北极某个铺满碎石的海岸线,那个其他北极燕鸥聚集的地方,就能实现更大的目标,按照进化的设计:找到其能成功孵化并养育后代的一个地点、一段时间和一组环境。

但是这个过程复杂多样,不同的生物学家为它下的定义也不同,这部分取决于他们研究的动物种类。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以及蒙大拿大学的乔尔·伯杰致力于美洲叉角羚及其他大型陆地哺乳动物的研究,他对动物迁徙的定义更为简单直白:依照季节离开家乡,前往另一个家园,然后再返回。一般来说 ,这种季节性来回迁徙的原因是为了寻找不能全年在某一个地区找到的食物资源。此外,海洋中浮游动物每天的垂直运动——夜里游上来觅食,白天沉下去躲避捕食者——也可以被视为迁徙。当蚜虫吃尽一棵食用植物上的嫩叶后,其后代就飞往另一棵寄主植物,没有一只蚜虫返回出生的地方。蚜虫的这种运动也可以被视为迁徙。

而丁格尔下的定义比伯杰的更为复杂,他引用那五个特征(持久性、直线性、专注性、特殊的起止习性和能量储存)区分了迁徙和其他形式的运动。例如,在启程时,蚜虫会变得对来自天空的蓝光敏感,当它找到合适的着陆地点时,会对脆弱的嫩叶反射出的黄光敏感。在长途迁徙飞行开始前,鸟儿会吃大量的食物增肥。丁格尔认为这种定义的价值在于,其将注意力集中在角马、沙丘鹤和蚜虫共有的现象,因此有助于引导研究人员理解依赖自然选择的进化如何制造了所有这一切。

加拿大西部大平原的响尾蛇迁徙是奇特而具有启发性的个例。加拿大生物学家丹尼斯·乔根森在亚伯达梅学哈特郊区的北部边界附近研究大草原响尾蛇的活动,他发现这些蛇每年春秋都在进行迁徙。这些动物平均往返约8公里,但是早期的研究发现加拿大响尾蛇迁徙的距离达53公里。与之相反,美国亚利桑那州的响尾蛇几乎至今都不旅行,因为它们不需要旅行。驱使加拿大响尾蛇迁徙的必然原因与寒冷冬季的气温(爬行动物难以忍受),以及缺乏安然冬眠的真正优良的巢穴地点有关。

乔根森表示该地区没有多少可供响尾蛇过冬的巢穴。理想的巢穴必须深入土壤很温暖的地下,但可以通过地洞或自然裂缝从地面进入,这样的避难所寥寥可数。因此,在这些公共巢穴中,你会发现非常庞大的蛇群。上千条盘绕纠结的蛇安逸地堆叠在一起,在它们那秘密的隐匿处平静地滑动,共同等待着春天的信号。当地面温度升到舒适的临界点时,它们就涌出来,像在太阳海岸晒成古铜色的游客一样挤在一起,在阳光下晒一会。但是,这些响尾蛇饿了。它们必须做的下一件事是彼此分开,寻找食物,进行交配。于是,它们呈放射状移动——从巢穴向所有可能的方向迁移——像国庆焰火似的四射开来。

在2004年和2005年期间,乔根森利用手术植入的小无线电发射机跟踪28条不同响尾蛇的单独路线,绘制出这种模式图。今年夏天,他回到南萨斯喀彻温河坍塌河岸上的一个响尾蛇巢穴。坍塌的河岸打开了深入地下的裂缝,大概曾有60条大草原响尾蛇在那里过冬。乔根森和《国家地理》记者从河岸转向高地,开始回溯一条标记为“E”的雌蛇的迁徙路线。

坡上不远处有三块覆盖着青苔的圆石,石头下面有一个洞。乔根森说,E在5月8日来到这里,休息、晒太阳,然后在5月27日继续出发。她爬上鼠尾草和破碎灰泥之间的陡峭岩架,然后滑下斜坡,通过一条泥路,越过长满金麒麟草和臭灌木的潮湿峡谷,再继续爬。E通过农田拐角时,这里种的是苜蓿,而今年这里种的是土豆。绕过土豆地,他们在远侧几个中心旋转系统圈之间找到了E的踪迹,那里盛开着繁茂的亮黄色油菜花。正午的空气炎热而混浊,散发出火炉烤鱼的味道。

在一天之内全速通过两块有中心旋转系统的田地之后,勇敢的E女士选择了安全警戒线,那里野草密集而且割谷机的刀片永远也碰不到它。6月末,她每天滑动约180米,仍然沿着这条警戒线,在混杂着岩石、野草和鼠洞的友好环境中游动。这就是响尾蛇E长达八个星期的迁徙路程。

E在这一带度过了大部分夏季时光,至少交配过一次,还吃老鼠增肥,为迁移至巢中过冬怀孕作准备。乔根森表示,这是肥沃的栖息地,也充满了危险,因为这里所有的农业机械都能像切南瓜一样切碎响尾蛇,所有的农场道路运输都能把它压得像鳄鱼皮带。这块地发生的变化不利于响尾蛇长距离的迁徙。正在这时,好像要在人类记忆中体现这些变化似的,一位名叫奥尔多·派德左利的男子停下了他的四轮车。

派德左利是这块土豆地的主人,他是位80岁的老人,看上去很健康,有双斜视的棕色眼睛,高嗓门,面带加拿大人阳光成熟的微笑。他支持乔根森的研究,并表示这只是出于对响尾蛇的喜爱,只要有足够的好蛇,就不必担心有地鼠。派德左利回忆道,自己年轻时在播种休耕田的时候,会看到又胖又老的响尾蛇,但现在再也看不到那么大的蛇了。他留恋地说,河边有一个巢穴,它们向上迁移了9公里,到开阔草原地鼠多的好地块去了。

虽然只是假设,但乔根森怀疑,也许是自然的选择——在此例中就是死亡的危险——正在将他的迁徙响尾蛇转变为居家种群。

生物的多样性需要更多物种的聚合生存。生态系统的多样性、习性和发展过程也很重要,它为地球上的生活社区提供了丰富而美丽的东西,促成了其稳健性、灵活性和互联性。失去由某些物种执行的长距离迁徙活动将是令人痛心的衰退。乔尔·伯杰已根据世界各地的迁徙物种和一种北美洲特有的有蹄物种叉角羚,在《保护生物学》及其他杂志上证明了这一点。

人们有时会把叉角羚说成羚羊,其实它属于完全独立的家族。它的速度极快,超过了逃避北美所有现存捕食者所需要的速度,是美洲新大陆最快的陆地哺乳动物,这反映了它免遭自然淘汰的适应性。叉角羚不仅跑得快,而且跑得远。叉角羚的一个种群从蒙大纳中北部越过大平原,历经上千公里进入南萨斯喀彻温和亚伯达。另一个种群从大提顿国家公园的夏季活动区出发,沿着一条狭窄的路线在格罗文特河源头跨越分水岭,进入绿河流域怀俄明州的派恩代尔南部平原。在那里它们与成千上万来自怀俄明其它地区的叉角羚会合,设法避开天然气井和钻井队,只吃吹掉雪花露出的蒿子,等待寒冷季节的结束。

大提顿公园的叉角羚更值得注意,是因为它们的迁徙路线一成不变,并受到三个关键地点(“捕捉器地点”、“红山”和“漏斗”)的严重威胁。伯杰及其同事进行实地考察,绘制出这条路线,并说明了它们的危险处境。在春季迁徙的过程中,如果叉角羚通不过这三个瓶颈,就无法在大提顿国家公园享受夏季。如果秋季它们无法再通过三个瓶颈,逃离南方,进入那些微风吹拂的平原,就很可能在杰克逊洞区过冬时死去或在分水岭陷入深雪而丧命。11月一个明媚的日子,记者和生物学家蕾妮·塞德勒结伴前去详细查看它们的窘境。

塞德勒主要研究派恩代尔和罗克斯普林斯之间蓬勃发展的天然气田中的栖息地问题,这些地区每年冬天都要供养约两万头叉角羚。她表示,向北迁移只构成其全部迁徙的一小部分,但是很特别。因为没有它们,美洲西部大公园之一的大提顿将完全失去美洲西部的一个大物种。在“捕捉器点”的一个小山上,塞德勒指着其所在小山和房屋间的鼠尾草豁口说,看起来大多数叉角羚就从这里通过。

两人在乡村公路上向北行驶了约32公里,沿着上绿河柳树成荫的洼地跟踪叉角羚的迁徙路线。塞德勒表示,叉角羚依赖的是远距视力和躲避捕食者的速度,所以不喜欢柳树成荫的洼地。它们也不喜欢密集的树林,因此它们穿过河流和树林间这些高耸而开阔的山肩,在这里它们能够看得见,跑得快。接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地方。这里的河流两边高耸起树木丛生的小山,形成坡度缓和的V字形,留下只有100多米宽的开阔走廊,这就是“漏斗”。这是位于绿河源头的私人土地,那些有能力拥有第二或第三个家的有钱人用车道、架子横杆围栏,和拱形通道将这里划分成几部分。这一天是淡季,周围没有人迹。

多一处庭院篱笆,多一幢房屋,多一两条狂吠的大狗,都可能形成不利的变化。“漏斗”与“捕捉器点”一样,人类活动的增加正在积累大提顿叉角羚的危机,其将要切断它们的迁徙通道。

伯杰、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及其他机构的一些生物学家和美国土地管理者不仅在保护物种和栖息地,也在努力维持动物的迁徙习性。大提顿国家公园叉角羚的迁徙路径大都通过国家森林的土地,布里杰-提顿国家森林已经把那里确定为第一个受联邦保护的迁徙走廊。但是,不管是森林管理局,还是公园管理局都无法控制在瓶颈处私人领地上发生的事,也无法控制在派恩代尔南部土地管理局地块上的钻井地点发生的事。对于其他某些迁徙物种来说,这种挑战更加复杂,因为一路上它们要穿越更长的距离、更多的行政区和边界,经历更多的危险。

举例来说,设想你是一只较小的沙丘鹤,从德克萨斯西南部出发,开始春季迁徙。也许,你必须飞过新墨西哥州和俄克拉荷马州一角,然后经堪萨斯州、内布拉斯加州、南达科塔州、北达科塔州(这些地区大都允许捕猎沙丘鹤),再越过加拿大边境,进入萨斯喀彻温,转向西北越过亚伯达和不列颠哥伦比亚、跨过育空地区,再飞越阿拉斯加,最后横渡白令海峡,抵达俄罗斯东北部你的夏季繁殖地。这将是约8000公里的旅程,你需要在某处逗留,为自己补充食物,也许你会在科尔尼镇附近内布拉斯加州境内的普拉特河停下来。这样的话,你会遇到伙伴,因为每年大约有50万只往北飞的沙丘鹤中途会在同一地点停留。

它们在那里消磨两三个星期,或四个星期。在三、四月份,有其他鹤到达时,就会有一些向前飞,使这里鹤的平均数保持在约30万只。在夜里,它们栖息在普拉特河缓缓流动的浅水处,呆在没腿的凉爽河水中或沙洲上,因为溅起的水花会警告它们,可能有捕食者来了。每天早上,它们从广阔的波浪中起飞,飞到附近的田野,尽情享受收获者遗留下来的玉米和蚯蚓及其他无脊椎动物。正如休·丁格尔所下的定义,专注的迁徙动物毫不例外地都要经历这样的中途停留期。这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为一代代沙丘鹤重复着。在中途停留期间,体重不到3公斤的沙丘鹤会增加1斤的脂肪。在内布拉斯加州和俄罗斯之间飞行时,鸟儿需要那些脂肪。因此,它们需要这个中途停留的栖息地——浅滩、沙洲、安全、玉米和无脊椎动物——来完成年复一年的努力。

三月末的一天早晨,记者由高处俯瞰那处栖息地,看着一波又一波沙丘鹤从河里起飞。一群群鹤笨拙地飞离水面,当它们的翅膀捕捉到更多空气时,就优雅地形成编队,飞往每天的捕食地。与此同时,它们用叽叽嘎嘎与众不同的颤音彼此呼唤。仅在双筒望远镜的视野范围之内,就有大概6万只沙丘鹤。那是由惊人数量形成的奇观,不禁令人回想起美洲的过去——约翰·詹姆斯·奥杜邦仰望候鸟群遮天蔽日的景象,乔治·卡特林看到北美野牛轰隆隆迁徙的景象。

此前的一天傍晚,记者还看到了沙丘鹤飞来的情景:它们在暮色中归来,安顿在浅滩上过夜。不过它们飞出去的景象更加动人,也许那是因为黎明时的鸟儿怀着目的出发,而不只是回家休息。它们为走上另一个长期的旅程而使自己胖起来。它们的旅行会把它们带到安全而丰裕的繁殖地。它们的惊人努力,它们抗拒分心的努力将产生新的沙丘鹤军团,并将发展更新这个物种的活力。

在亲眼目睹这种由进化累积的智慧和信念在普拉特上空传播后。我想,如果我们人类累积起同样的智慧,能够鼓起同样坚定的信念,也许我们能让它们更长时间地继续他们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