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26/青铜兽首拍卖：历史是非和法律公正

BBC中文部记者蒙克／法国法院驳回要求停止拍卖中国圆明园流失文物鼠首和兔首铜像的诉讼请求后，佳士得拍卖行如期在巴黎举行了”伊夫·圣洛朗与皮埃尔·贝尔热珍藏”专场拍卖会，圆明园的鼠首和兔首青铜雕像被人匿名高价收购。

青铜兽首的拍卖在中文网络激起的民族主义义愤不亚于1999年中国驻塞尔维亚使馆被炸后公众表现出的爱国愤怒。

网民的愤怒似乎令官方难以回避。中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表示，拍卖圆明园文物有悖于相关的国际公约，再次损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官方新华社发表评论进一步指出，拍卖兽首是“历史强盗基因的恶性遗传”，把争论从文物、法律和政治层面上升到了基因高度。

似乎也是出于基因考虑，”追索圆明园流失文物律师团”本来是要选择满清皇族宗亲会作为原告（先有律师，后有原告），于是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原则同恢复皇族财产结合在一起。早知坚持民族主义原则的同时还可以捍卫王朝宗室的财产，当初又何必搞民族主义革命去推翻满清王朝呢？

剔除基因因素，可以从不同方面理解圆明园兽首，及其艺术价值，金钱价值和历史文物价值。

喷泉的”水龙头”

就艺术价值而言，据说中国的文物专家将两百多年前由郎世宁为圆明园”大水法”（就是喷泉）铸造的12个兽首称为”水龙头”，说他们的艺术价值，即使在今天”国宝”辈出的年代，仍然达不到”国宝”的级别。清廷外籍画师郎世宁相当于现在中国的外国专家，比如央视的“大山”。

据说，这些”水龙头”最初在文物市场露面并不值多少钱，一般的张三、李四、史密斯都买得起。

但是，由于这些文物背后的历史和文化含义，特别是受到中国人关注，这些兽首”因为国耻而成为国宝”，价格暴涨成天文数字。因此这些文物满足了可能是艺术品的最重要的一个功能，即保值和增值功能。

如果仅讨论兽首的艺术价值和保值，估计只要艺术评论家或收藏家感兴趣就可以；如果讨论保值和投资价值，那是经济学家和投资家的领域。

中国公共财产因各种原因流失而造成的损失远超过”抢劫中国文物”，但是因为没有被赋予”文化和历史含义”，所以并未激起同样强烈的舆论反弹。

文化和历史含义

“历史和文化含义”造成公众反映强烈。新华网上的评论说，”强盗的后裔没有反省当年的无耻罪行，不惜伤害中国人民的感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抢劫来的财宝在世人面前炫耀、兜售和拍卖”；”十二生肖铜像被盗，中国人心中永远的痛”；”满天要价的拍卖是对中华民族进行第二次掠夺”……

历史文化含义能够引导出基本的道德判断，但毕竟不同于法律。兔首、鼠首铜像的合法持有人皮埃尔·贝尔热以人权为借口，提出让达赖喇嘛回西藏，作为归还文物的条件，使本来复杂的历史争论更加复杂。

英法联军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攻入北京，烧抢圆明园。第二次鸦片战争在当时英国看来，是文明国家对不文明的东方国家进行的合法战争，不过是为了在北京设立常驻外国使馆，加强自由贸易。不过在19世纪那场战争进行的同时，英美媒体中就有不少评论谴责了这个所谓的”文明战争”。

国际调停无力

不过，历史的是非和政治上的合法不等于法庭判决。关于被掠夺文物归属另外一个有名的例子是所谓的”埃尔金大理石雕塑”（现藏于英国博物馆）。

19世纪初（早于第二次鸦片战争）埃尔金伯爵从雅典巴特农神庙和其他古建筑上拆下大理石雕塑运回英国。

英国是”合法”拥有这些雕塑的主要依据是，据说埃尔金伯爵曾经获得当时管辖希腊地区的奥斯曼帝国当局的许可拆除那些雕像，而奥斯曼帝国的许可本身也充满了争议。后来联合国调停，也没有解决英国和希腊之间文物归属的争议。

历史是非和政治合法性到法院判决，中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似乎像导致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衍生债券，负债从这边进去，经过层层处理，那边可能出来的是盈利。历史和政治的正确不见得会导致法庭判决正确。

中国律师团出师法国不利，激起中国人的民族主义义愤，似乎能让人想起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屠杀满清的蒙古骑兵的旧耻。具有强制性的国内法律又不会超出主权边境，法国法庭判决，令中国无可奈何。

而在没有一个世界法庭仲裁国际纠纷的情况下，国际法只是主权国家平等协商，相互妥协的结果。历史文物归属由国际组织调停也不见得会成功。

鼠兔首回中国？不乐观

多维社记者柯宇倩报导／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流失的圆明园文物鼠首和兔首铜像，日前在法国佳士得拍卖会上被标走，引起中方一片挞伐声。美国芝加哥德保罗大学（DePaul University）法律系教授杰斯坦布利斯（Patty Gerstenblith）2月26日对多维社分析，由于买家大手笔买下文物，又没有法律可做为强制归还的依据，恐怕没办法乐观的说，两件铜像有机会回到中国政府的手中。

佳士得拍卖行2月25日晚间将鼠首与兔首分别以1400万欧元的价格卖出，两次竞标都是透过电话，媒体推测买家都是同一人。而在拍卖前，中方才刚组一个进百人的律师团前往巴黎，要求中止拍卖，但最后仍以败诉作终，律师团称将对买家提出告诉，但佳士得绝口不提买家资料。

德保罗大学法律系教授，同时为该大学艺术、博物馆、文化遗产法律中心主任的杰斯坦布利斯对多维社指出，从法律上来说，新的买家拥有两件文物的所有权，目前也没有法律能强制文物交还中国。

“正确来说，这个事件未涉及任何的法律议题，因为法律在这类事情上没有追溯效力，事件已经过将近150年，但国际公约的追溯期是50年，其实法国也没有批准任何一个相关的国际公约，因此没有一条法律适用，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诉讼失败的原因。”杰斯坦布利斯说。

杰斯坦布利斯表示，很不幸的，她认为新的买家拥有这两个文物的真正所有权。“如果你问其他国家的人，例如你问中国的人，也许会得到不同的答案，但在法国的法庭，或甚至在欧洲与美国的法律下，都会认为新的买家拥有文物的所有权。”

因此，杰斯坦布利斯说，如果买家是美国人，他同样也能合法持有这两件物品。

而若中国政府希望两件文物能回到自己手中，杰斯坦布利斯认为，只有在持有者同意将这两件文物卖给、或捐赠给中国政府的情况下才可能达成愿望。

圆明园的十二件生肖兽首目前有五件回到中国，都是以购买的方式取得的，现存放在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其中牛、虎、猴首在2003年被保利集团分别以以774.5万港元、1544.475万港元与818.5万港元在香港拍卖会上购得。

2003年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则见到猪首的踪迹，并争取美国收藏家的转让，企业家何鸿燊随后向该基金会捐款600多万港元取得猪首，随后将猪首捐赠给中国。2007年何鸿燊又以高达6910万港元标到马首，再度捐赠给中国；剩下的狗、龙、蛇、羊、鸡首则下落不明。

至于目前的鼠首和兔首，圆明园方面除了强烈谴责外，也表示“历来不赞同以回购的形式买回被别人掠夺走的圆明园流散文物。因为它无异于给赃物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在中方不会购回、也不清楚新买家身份的情况下，杰斯坦布利斯对多维社分析，最好的解决方式也许是协商。

“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最好的解决方式，也许是双方好好地协商，但这个匿名买家出的价钱非常高，所以我恐怕不能乐观的说，中国政府有机会重新拥有这两件文物。”杰斯坦布利斯说。

当佳士得的拍卖活动进行时，一些法国华人与留学生在门外举行抗议活动、向行人发放圆明园与拍卖事件的资料，中方也不断强调拍卖两件文物严重伤害中国人民的情感，回顾圆明园兽首历来的拍卖价，价钱一次比一次高出许多，这其中的“情感因素”和“中国的尊严”，恐怕也是让价格水涨船高的原因。

杰斯坦布利斯表示，这件事虽然很不幸，但她仍认为是合法的，如果说国家有被冒犯的感觉，或伤了人民的感情，虽然是可以理解，但这样的情感在法律上没有效力。

“也有许多国家的遗产在战争中或被殖民时遭劫走，很多国家甚至比中国还贫困、比中国所拥有的遗产还少，他们也没有能力要回这些遗产，除非这些遗产文物的所在国家，有机构愿意以合作的方式协商解决这些问题。”

“因此，这是个很难解决的议题，而法律在这种被偷窃或掠夺走的文物争议上，也有没办法圆满的地方。”杰斯坦布利斯说。

杰斯坦布利斯为文化遗产保护律师委员会创会会长、国际艺术与文化财产委员会资深顾问，研究领域为文化遗产法与艺术法，杰斯坦布利斯曾为美国国务院文化财产顾问委员会的一员、《文化财产国际期刊》主编。

天价拍卖铜兽首：中国震怒制裁佳士得

东方日报/在一八六○年遭英法联军掠走的圆明园鼠、兔兽首铜像，26日在中国一片抗议声中如期拍卖，中方对拍卖表震怒，下令佳士得在中国的所有拍卖及其委託机构、个人在申报进出境的所有文物时，必须出示合法来源证明，否则不予办理。

圆明园鼠、兔首铜像各以一千四百万欧元（约一亿三千七百万港元）被天价拍卖后，国家文物局批评佳士得「一意孤行」，损害中国的文化权益和民族感情，并指将会对佳士得在中国的发展造成严重影响，这次拍卖所造成的一切后果，应由佳士得承担。

文物局26日随即发布《关于审核佳士得拍卖行申报进出境的文物相关事宜的通知》，要求各文物入出境审核管理处，认真审核佳士得拍卖行及其委託机构、个人在中国申报入出境的文物。对佳士得所有文物都应提供合法来源证明，未提供合法来源证明或证明文件不全的，不予办理入出境审核手续。

通知又说，各管理处在审核佳士得拍卖行所申报入出境文物时，发现可能为被盗、走私文物的，应立即向国家文物局和当地公安、海关部门报告。人民网引述文物进出境审核管理处人员表示，文物出入境平时并不要求提供合法来源证明，该要求是「对佳士得的一种特别制裁」。

佳士得对「制裁」表遗憾

外交部发言人马朝旭昨重申中国反对鼠首、兔首被拍卖的立场。圆明园管理处对拍卖行为表示强烈愤慨。中国追索圆明园文物律师团首席律师刘洋表示，律师团将继续关注事态发展，待事态明朗后再进一步採取法律行动。佳士得昨发表声明，对中国的「制裁」表示遗憾，称会遵循一切与拍卖活动相关的国际及国家法律法规，并重申会继续致力于中国业务，真诚地尊重中国政府在该兽首拍卖问题上的考量，且随时乐意与中国国家文物局就目前的形势进行探讨。

对于国家文物局封杀佳士得，本港一名文物专家称本港售卖的古董多是数十年前已从内地散失到世界各地，国家文物局针对佳士得的颁令，应对本港古玩业没有影响。本港海关则表示，根据《进出口条例》，没有有效牌照或许可证而把禁运或受管制物品进出本港，可遭检控，有关物品亦会被充公。

铜像在法国拍卖期间，有四十多名中国留学生在拍卖会场外抗议，而本港今日亦将有学生到法国驻香港领事馆请愿。

何鸿燊否认是买家今次买家身份成谜，曾在○三及○七年投得猪首及马首铜像转赠国家的澳门赌王何鸿燊，昨否认是今次的神秘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