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吃尽苦头的三个美军营
部署在长津水库东侧的第7师与驻扎在水库西侧的海军陆战队虽然相距很近,但无论从战术上还是从下碣隅里的战事上讲,他们的经历各不相干,而且也不在通往古土里的主补给线上。尽管他们同时参战,但两军的战事要分头来叙述。
11月26日,第23团1营进入下碣隅里东北约13英里处水库岸边的阵地,当时气温已降至华氏零度以下,士兵们已开始遭受冻伤之苦。次日,即第10军发起进攻的那一天,1营官兵又移师北上,进入阻击阵地,换下了驻防在那里的第5海军陆战团的最后一支分遣队,虽然该团的大部分已于11月25日撤回。与此同时,正向前行进的第31团第3营将在第57野战炮营的支援下,穿越第32团1营的阵地向北进军,并发起攻势。(参见图11)
第32团1营占据了一道关口两侧的高地,这道关口位于水库东边不远处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上。A连3排占领了公路左侧(西侧)的阵地,并在阵地以北800码处部署了1排和2排担任警戒。C连部署在公路正东边,B连在该营阵地东侧,构成侧翼防护阵地。
11月28日午夜刚过,一支中共军队从侧翼向公路西边的A连阵地发起进攻。与此同时,另一支中共军队对A连右翼也发动了攻势,并突入到公路的关口内。A连连长爱德华·B·斯卡利恩上尉得知左翼受到攻击,便马上赶往左翼,重组那里的第3排。他被敌军的一颗手榴弹炸死,3排排长雷蒙德·C·登斯菲尔德中尉膝部也受了伤。
中共军队的双重包围瓦解了该营阵地的左翼,并切断了北边800码处A连担任警戒的两支队伍。但A连主任参谋塞西尔·G·史密斯中尉却利用连部人员和迫击炮手组织起一道防线。迫击炮阵地已被敌人占领,炮手刚刚爬到山岭上。他们展开了小规模战斗,以保护A连右翼。同时紧靠公路东边关口处的C连一个排在詹姆斯·O·莫特鲁德中尉率领下,对关口下方的中共军队进行了有力打击。
当营长唐·卡洛斯·费斯中校得知斯卡利恩上尉阵亡的消息后,即派他的作战助理参谋罗伯特·F·海恩斯上尉接替指挥A连。在D连(重武器连)连长欧文·B·比格上尉陪同下,海恩斯从南边沿着公路赶往A连阵地。在公路的一个转弯处,一支渗透到前线阵地后面的中国军队向他们开了火。海恩斯被击中并倒了下去,比格返回营指挥部,让一名主管伙食的中士杰里迈亚·凯西率领一支巡逻队去解救海恩斯。凯西从指挥部召集了几个人就出发了。巡逻队返回后报告说,凯西中士被打死,海恩斯上尉也已阵亡。费斯中校然后打电话给史密斯中尉,命他接替指挥。“由你负责了。”费斯说。
夜间,中共军队又打垮了右翼C连的那个排和B连的两个排。右翼的C连士兵面向东边,与中共军队直接交锋。此后两小时,中共军队断断续续发动攻势,力图爬上山坡,而被围困的第32团的人马全力防守自己的阵地。武器连的一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向着树林开火,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但由于天气极冷,一次只能打一发炮弹。
1营守住了阵地。天亮之后,美军向下方运动,朝头天夜里放弃的迫击炮阵地进发。途中遇到4名中国士兵,他们打死了3个,抓了一个俘虏。美军的迫击炮仍在原处,并没有毁坏。A连的两个排位于该营前方800码开外的前哨,并未被发现,他们也一枪未发。白天,A连新任连长史密斯中尉把这两个排调回A连主防御圈,然后穿过公路,进入莫特鲁德中尉指挥的C连那个排的阵地。上午,莫特鲁德率领C连一支队伍向东部反攻。在以航空母舰为基地的海军陆战队海盗式战机的有力支援下,他们在天黑之前,实际上已重建了全营的防御圈。但就在天黑之前,海盗式飞机提醒该营说,他们发现在北边大约5000码处公路上约有一个营的敌军,正向第32团1营阵地进军。
11月28日这一天,第31团3营和第57野战炮营进入水库东边的一条公路上的防御圈。该营阵地就在新兴里旁边,距32团某营以南大约4英里。
11月28日晚8时,在第32团某营的阵地上,中共军队约一个连从北边的山岭上冲下来,向A连发动攻击。A连两个排头天夜里曾在那道山岭上担任警戒。其他中共军队也同时沿着公路再次袭击A连的右翼。一挺机枪和一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顶住了共军的第一次进攻,但中共军队的士兵却绕过右翼,从西边袭击A连的一个排,打死了排长,不过,他们没有足够的兵力扩大战果。营指挥部勉强凑集起30人,派去增援A连。
中共军队的迫击炮及轻兵器开始零零星星地射向C连阵地。晚11时,隶属于查利连的一位重武器连的排长詹姆斯·坎贝尔中尉听到一声大叫,继而看见一队士兵从一座小山丘上冲下来。他知道那里只有5个人驻守。坎贝尔数够了5个,向第6个开了枪。那人此时距坎贝尔所在的散兵坑只有10英尺远。坎贝尔朝一名机枪手大声喊叫,命令他朝那座小山丘开火。正在这时,坎贝尔被打倒在地。他以为有人拿锤子砸在了他的脸上,实际上是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脸颊,卡在了口腔里。
尽管中共军队一度想建立一个稳固的据点,以便对C连发动进攻,但1营的81毫米迫击炮却使他们无法集结。11月29日凌晨2点30分,C连阵地上平静下来。然而,形势正变得越来越危急,因为中国士兵已把1营团团包围。凌晨3点至4点间,1营做好了撤出阵地的准备,打算与驻扎在新兴里的31团3营和第57野战炮营会合。1营撤退时出现了恐慌。尽管中共军队意识到所发生的事情并加强了火力,但美军和附属的南朝鲜部队在这里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他们在公路上集合,向南转移。士兵们从卡车上扔掉了炊具,以便给伤员腾出地方。
中共军队包围第32团1营的同时,其他中共军队也包围了新兴里的两个美军营。到上午时,这两个营的兵力和装备都遭受了巨大损失,几乎四面被围。第57野战炮营的两个炮连总共只剩下4门105毫米榴弹炮(而不是通常的12门)。从东到西1000码长、由南到北600码宽的防御圈,位于水库旁边的一块低地上,易于受到攻击。除了沿水库西北入口处一小块地方外,这两个营已被包围。
中共军队在1营和新兴里的两个营之间的半路上设置了一道路障,但1营营长费斯中校和A连的队伍向路障发起攻击,摧毁了路障。包围新兴里的中共军队指挥官看到1营从北边开来,就派了一支力量强大的队伍到路上去阻击。美国人从刚刚摧毁的路障旁边的高地上看到中国军队向他们走来。费斯中校率领的A连的一帮人迅速越过公路以西不远处水库的冰面,从后方包抄了行进中的共军,并将他们消灭。这片阵地上躺有137具中国士兵的尸体。1营因此进入下方的谷地,与驻守在新兴里的两个营兵力会合。
尽管美军队伍现在得到加强,但仍处于危险境地,不仅因为防御圈会受到攻击,而且食品供应也几乎枯竭,弹药与燃料已告短缺。天气酷寒,就连少数带有铺盖的士兵也因害怕冻僵而不敢入睡。为了保持血液循环,士兵们只得不停地活动四肢,改变身体姿势。所有的自动武器每半小时都要开一次火,以保证正常运转。
形势倒不至于毫无希望,这里有三个因素:空投食品和弹药,希望援军从南边来增援,以及不断在头顶上盘旋的陆战队海盗式飞机,它们给人一种安全感,并对那些敢于露面的敌军进行打击。
空投给养于11月29日下午开始。第一次空投物落在东边的高地上,美军不得不杀出一条血路去取,不过还是取回了许多包东西。第二次空投物落在防御圈外的西南方,完全投给了中共军队。第三次空投比较成功。史密斯中尉和坎贝尔中尉认为是中共军队打出了缴获的信号布板,以便指引飞机把物资空投给中国军队;但莫特鲁德少尉认为,C-54飞机的飞行员害怕遭遇地面炮火,没有对目标进行练习飞行就把东西投了下去。
援军将会到来的希望是有根据的。第7师副师长亨利·I·霍兹准将在下碣隅里组织了一支连级规模的特遣队,并由装甲部队的坦克援助。这支队伍11月29日下午出动,但很快被中共军队逼了回去,损失了两辆坦克,人员也有很多伤亡。
不过,黑色的海盗式飞机倒没有让人失望。在海军陆战队上尉爱德华·P·斯坦福德的指挥下,海盗式飞机用凝固汽油弹和机枪不断攻击观察到的敌军目标。空军支援一直持续到11月29日至30日夜晚,因为当时月光明亮。海军陆战队飞行员后来报告说,防御圈周围有许许多多的中共军队,在任何一地投下炸弹,都有可能落到他们身上。
11月30日,对于被围困的美军来说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援军没有开到,也没有其他增援;防御圈内的军官们也没有制定出任何别的方案来解救这一营被围困的人马。士兵们加固了阵地,并尽力使身体保持温暖。
11月30日晚10时,大约100名中国士兵袭击了第32团1营A连。一名机枪手要求发射照明弹以照亮阵地。照明弹发射后,美军发现一支中国军队正顺着公路向他们开来,很快用机枪驱散了这支队伍。中国人未能突入到A连的防御阵地,便转而向东进攻C连。他们动用了轻兵器、机枪和迫击炮。一发迫击炮弹打中机枪阵地,打死了两人,打伤3人,并击穿了机枪的水套。午夜过后不久,共军又袭击了第31团3营的另一处防御阵地。
由于美军士兵构筑了严密的防御圈,中共军队的渗透战术以及对前沿小块阵地的进攻并不很奏效。尽管如此,12月1日凌晨3时许,各自为战的中国士兵还是突入到了东北部的防御阵地。天亮之后,这些共军仍滞留在防御圈内。为了歼灭或俘获他们,1营D连副连长罗伯特·D·威尔逊中尉带领一组迫击炮手和炮兵队员前去阻击。威尔逊中尉两次负伤,但仍坚持战斗,直到再次被打中而阵亡。不过这次反攻恢复了原来的防御圈。
天亮后不久,中国军队穿过山脚下一条狭窄的沟壑,向西边发起进攻。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行动,因为是发生在白天。美军于是撤出了阵地,但是一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周围的防线却守住了。坎贝尔中尉正指挥士兵往奋力抵抗的炮手跟前搬运弹药。一发迫击炮弹落在离坎贝尔和其他一帮人10英尺远的地方,坎贝尔身体一侧受伤,另外两人也被炸伤。坎贝尔被送往帐篷救护站。帐篷里此时已挤满了25名伤员,外面至少还躺有50名伤员。
坎贝尔被震昏了过去,在外面躺了将近半个小时。费斯中校此时来到这里,询问伤员们谁还能够重返战场。费斯说:“如果我们能再坚持40分钟,就能得到空中支援。”伤员中没有多少人响应,因为大多数人都受了重伤。然而,坎贝尔却响应了。他已不能行走,但他却向西边爬去。还未爬到前线,坎贝尔就掉进一个散兵坑里。有人把他又送回到救护站。这次他进入帐篷,接受了治疗。许多医疗设备在第一次从阵地上撤退时都已遗失,医护人员连绷带和吗啡都没有了。他们用消毒剂清洗了坎贝尔的伤口。重伤员都喂了热汤和热咖啡,以防止他们冻僵。
费斯中校在第31团团长艾伦·D·麦克莱恩阵亡之后,负责指挥整个防御圈的战事。他决定,幸存者必须突围到南边8英里外的下碣隅里。增援部队将会到来的希望已经破灭。如果该营再在这里呆下去,中共军队的不停进攻和迫击炮的轰击会把他们彻底摧毁。
弹药补给已经减少,一些士兵只剩下一弹夹子弹了。炮兵的榴弹炮已经打完了所有炮弹。莫特鲁德中尉指挥的排伤亡最轻,这次被派为先头部队,另有一辆配有双联40毫米高射炮的履带式M16坦克来支援。莫特鲁德的任务是在车队驶向南边的下碣隅里时,扫清队伍前面的道路。由史密斯中尉指挥的第32团1营A连在前,B连随后。两个连被部署在队伍东侧,担任侧翼保护,而西侧的水库本身可望提供天然保护。
队伍大约在中午时开始向南运动,几乎立即遭到了中共军队轻兵器和冲锋枪的火力攻击。4架美军飞机(身份不明)投下凝固汽油弹给予近距离增援,并发动攻击。然而攻击的不是中国军队,而是莫特鲁德的先头部队和史密斯率领的侧翼卫队。有好几名士兵被打死;另有5个衣服着了火,疯了似的试图扑灭身上的火苗。莫特鲁德乘坐的M16坦克也着了火,人们都四散奔逃。
史密斯中尉后来说,这就是预示结果的先兆。凝固汽油弹误投之前,部队一直保持着队形,现在已乱了阵脚。由于指挥官死的死,伤的伤,队伍相互混在一起,乱作一团。几天来没有人睡过一个囫囵觉。此刻一种想法在驱使人们往前走:要不停地走下去,否则就会丢命。史密斯说他好几次都想躺下睡一觉,还想躺下装死。他和其他所有的人都不停地行军,因为一旦一个人停下来,埋伏的中国人就可以向他瞄准,一枪结果他的性命。
莫特鲁德中尉尽管膝部受伤,身边仍集合了10名士兵,继续执行他的命令。士兵们一边前进一边射击,驱散了20名中国士兵。正当莫特鲁德和他的士兵们沿着公路边跑边高声叫骂时,遇到了一小群被驱散的中共士兵,这群人有的被打死,有的被赶跑了。莫特鲁德一行人很快摆脱了共军侧翼的火力,中尉和士兵们都开始相信他们已脱离了危险。然后,在以前的新兴防御圈以南两英里处,他们遇上了一座已被炸毁的桥梁。
此时,A连的一个排跟莫特鲁德率领的小队会合在一处,他们一起从桥下穿过,来到公路东边的一道山梁上进行侦察。很快便真相大白:这里是中国人的另一伏击点。中共军队的火力开始从东面高地向美军射来。一发子弹击中莫特鲁德的头部,使他昏迷了半个小时。等中尉恢复知觉后,他看到美军在被炸毁的那座桥南面,正往一座山丘上爬。阿方索·卡莫阿萨斯下士用绷带包扎了莫特鲁德的头部,中尉跟在部队后面,一路看到许多阵亡和受伤的美军士兵躺在山坡上。莫特鲁德感到震惊和眩晕,但他还是又走到了被炸桥梁南面的公路上。他模糊地辨认出,前头有一群人从长津水库冰冻的水面走了出来,于是就跟在他们的后面。
与此同时,美军主力和南朝鲜军以及车辆在傍晚时也到达了那座被炸毁的桥梁跟前。他们必须绕过桥去,但河岸比较陡峭,司机必须格外小心,以免车辆翻倒。此时形势更加危急,因为埋伏在这里的中国人并没有被莫特鲁德的小队和A连那个排驱散。先前伏击战中幸存下来的人绕过断桥,朝南走去,并没有攻打中国人。
卡车如果要越过这条小河,必须得用半履带式拖车来牵引。这一行动刚一开始,中国人便向聚集在断桥处的士兵和车辆开火。坎贝尔中尉和其他伤员乘坐的那辆卡车行驶到河床中间时停了下来。中共军队向卡车里的伤员射击。坎贝尔认为还是下车为好,这样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转移。他趟过小河后,发现自己的头脑已清醒过来,震惊也已消除。虽然他的腿和肋部仍然疼痛,脸颊肿胀,但感觉并无大碍。此时已有15台车辆越过那座断桥,坎贝尔叫住一辆载重四分之三吨的卡车。
可是,这辆卡车还没有走多远,就和其他车辆一起被中国人设置的路障堵住了。费斯中校肩上裹着一条毯子,组织起一支队伍去攻击正在公路西侧阵地上射击的敌军。路东侧也有零星炮火射来。美军和南朝鲜军蹲伏在车辆旁边的壕沟里还击,但由于缺少弹药,还击十分谨慎。天渐渐黑下来,美国军用飞机仍在头顶上倾泻炮火。
比格上尉的一只眼睛被迫击炮弹的碎片打瞎,腿部也受了伤。他带领大约75名士兵(其中大部分是轻伤员)向公路西面的共军进攻。一架美国飞机俯冲过来扫射,却打到了美军当中,差一点儿打乱了这次进攻。然而士兵们仍继续作战,成功地摧毁了共军的阵地。当他们冲到高地上时,另外一些中国士兵却从背后将他们和公路的部队包围住了。比格上尉和他的队伍看到已难以回到路上,便决定向西从水库冰面上返回下碣隅里。
另一队约15人的美军,其中包括史密斯中尉,还有一位步兵和炮兵中尉,也往西面的山岭爬去。炮兵中尉用两枚手榴弹炸死了一名中国机枪手。这群人爬到山顶后,向身后的北边望去,看到一些卡车仍然停在被炸毁的桥边,部队也在桥南的公路上排成一列纵队前进。向西望去,史密斯中尉一行人看到比格上尉和他的士兵正向冰面上走去。美军队伍已溃不成军,战败已成定局。士兵们此时只是在设法保住性命。
史密斯和他的部下讨论该怎么办,他们此时已没有弹药。他们认为再回到公路上已毫无意义,于是也决定往西走,设法从水库冰面上返回下碣隅里。大约25名中国士兵发现了美军所选择的道路,试图拦住他们。但史密斯及其一行人比中国人先到水库,于是得以从冰面上撤出。中国士兵站在岸上朝美军放枪,但已不起什么作用。不过有一名中国士兵走到冰面上,用刺刀挑死了一位落在后面的美国兵。奇怪的是,美军和少数南朝鲜军从冰上逃走后,只有一个中国人跑到冰面上追击他们。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中国士兵似乎已不再把跑到冰面上的人看作是适于攻击的对象。
此时,坎贝尔中尉与被堵车辆还呆在路障后面。他跳下那辆载重四分之三吨的卡车,朝前走去,路上遇到了他排里的哈罗德·克雷格军士。克雷格背部受伤,正要扔掉卡宾枪,因为他打算等天黑后凭借手中刺刀逃命。坎贝尔由于没有武器,于是高兴地接过了卡宾枪,枪里还有一弹夹(38发)子弹,这给中尉带来一些安全感。
呆在车辆旁边壕沟里的士兵构筑了一个火力点,费斯中校于是带领士兵向路障发动了攻击,并清除了路障。但在这次攻击中,费斯肾部受了致命伤,被人抬进一辆吉普车内。由于寒冷和伤势,他的脸很快就变青了。其他伤员都被安置在卡车里或车棚上。此时天已黑下来,15辆车组成的车队以大约每小时10英里的速度向南驶去。
在路障以南1英里处,有两辆被摧毁的美国坦克。车队从坦克旁边经过,坎贝尔推断坦克应属于第7师,他们曾在11月29日试图解救这几个营,但却失败了。此时士兵们开始有了安全感。但往前走了大约1英里后,车队又停了下来。最前面的卡车和吉普车在进入一个小村庄时遭到火力袭击,卡车司机被打死,车也翻了,里边的伤员被甩了出来。有几名伤员吃力地走回到公路上,警告后面的车队。
这些人中有位高级军官,是位炮兵少校,他把所有还能走路和打枪的人都集合起来,大约有70来人,然后带领他们沿路向村庄走去。这群人根本不像一支军队:没有指定的下属军官,没有编队,没有计划,而且绝大部分人都受了轻伤。这群人进入村庄,立即遭到村南高地上和公路东边的轻武器和自动武器的袭击。美军开枪反击了几分钟,但却失去了信心和决心。他们从翻倒的卡车中救出几名伤员,加上刚才在混战中受伤的人,返回到车队跟前。这时已是12月1日晚10点或11点了。
几位军官决定,他们应该在原地等待。这几位军官坎贝尔中尉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推断,此处的情况肯定已传到下碣隅里,援军无疑会马上赶到。然而,第32团1营人事行政参谋罗伯特·E·琼斯少校却认识到大家所处的困境。他指示还能走路的人离开这里,两三个人一组,越过附近的水库,自行返回下碣隅里。一些士兵离开了,还有大约100名留在车辆跟前。他们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后,队伍尾部开始遭到轻兵器和迫击炮的攻击。车队指挥官决定赶快穿过村子躲避攻击。这是无望的行动,坎贝尔中尉认为队伍不可能从村子里穿过。
车队走到村子近旁,敌人很快就打死了前3辆卡车上的驾驶员。队伍停了下来。中国人的机枪在近距离内一齐向车队射击。坎贝尔从第3辆卡车的后挡板上跳下,钻进一条壕沟,他听到伤上加伤的伤员在呻吟。他用卡宾枪向山丘上正在开火的机枪射击。突然有人大叫“小心!”坎贝尔转过身子,看到一辆0.75吨的卡车径直向他撞过来。他急忙闪到一边,但卡车还是从他的脚上轧过,轧伤了脚骨,然后那辆卡车猛地撞到停在前边的3辆卡车上。有人决定把车辆推过村庄或者推下路去。由于头3辆卡车的司机已被打死,3辆卡车撞在一起,翻到了壕沟里,把伤员甩到了地上,又从许多人身上轧过,并堵死了道路。与此同时,中国人已尾追过来,向队伍扔白磷手榴弹。坎贝尔朝开火的机枪射出卡宾枪里最后的3发子弹,翻身跳进路边火车道下的一个涵洞里。这时是12月2日凌晨1点半。
动弹不得的伤员留在原地,其他人都被打散。卡莫埃萨斯下士发现自己与其他35名士兵混在一起。这一帮人抬着6名伤员来到水库边。卡莫埃萨斯走在冰面上,回头望去,看到卡车正在燃烧。坎贝尔爬着穿过涵洞,发现了一名腿部受伤无法行走的伤员。另外两名士兵也来到坎贝尔跟前,他们一起把那位伤员拉到一块稻田,来到一堆木材处。那儿有两名南朝鲜士兵,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在水库边上,又有几位美国兵加入进来。现在共有17人,他们走上冰面。坎贝尔拿不准下碣隅里到底在何处。当他们来到一座仍有北朝鲜人居住的房子时,一位南朝鲜士兵问海军陆战队在什么地方。北朝鲜人告诉他说,美军吉普车每天都从这条路上经过。虽然一些士兵不相信北朝鲜人的话,但坎贝尔认为他已经认出这条路。他领头向南走去,其他人也都跟在后面。沿路向南走有两英里,他们遇到了陆战队的一辆前哨坦克,坦克手指引他们走到最近的指挥部。在那儿,一辆卡车把他们拉到了下碣隅里海军陆战队医院,此时已是12月2日早晨5点30分。
史密斯中尉和他带领的队伍在12月1日晚9点30分到达下碣隅里的一个陆战队给养点。而比格上尉和他那一帮人(大部分是伤员)晚上10点才来到这个村庄;卡莫埃萨斯和身边的士兵躲在水库岸边休息一会儿之后,在12月2日早上8点也来到陆战队那辆前哨坦克跟前。其他人经过更长时间的颠沛,也都三三两两地转了回来,偶尔也有一些结队归来的人。
黎明前,第7师已有大约670名士兵被送进下碣隅里医院和温暖的帐篷里。然而,在下碣隅里的海军陆战队第1汽车运输营营长奥林·比尔中校看到,第7师的所有幸存者由于受伤和严寒都能来到下碣隅里,对此他感到极为不满。天亮后,他自己驾驶着吉普车出去寻找士兵,很快就找到不少人,一吉普车都拉不完。他急忙赶回下碣隅里,组织了一支特遣队,由卡车、吉普车和雪橇组成。他带领这支特遣队,去营救所能找到的所有士兵。他们遇到的唯一抵抗是敌人的远程阻击,这种阻击在傍晚时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他们不得不在水库冰面上架起一挺机枪进行保护。令人奇怪的是,中国士兵非但不阻止第7师幸存者的逃亡,实际上有时还在帮助他们。比尔一行人在12月2日营救了319名士兵,这些人几乎都被冻伤或打伤。一些士兵被找到时,由于受到惊吓,正在水库的冰面上毫无目的地兜圈子。
这3个营可能还有一些有组织的队伍落在了后面,于是驻扎在下碣隅里的第31团组织起一个连的兵力,加上几辆坦克,于12月2日出发,试图去营救他们,但却遇到了猛烈抵抗。后来搞清3个营中只剩下一些掉队的尚未归队。这支特遣队便被召了回来。
比尔中校和他带领的人马一直没有间断营救工作。3个营原有2500人,估计有1050名幸存者被营救回来,只有385名幸存者肢体健全。一支陆战队的侦察巡逻队在那3个营抛弃的卡车里又找到300具尸体。还有更多的人在战斗中失踪,大概都已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