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生活/捷克佳）历史是一面镜子，也是一束光。这个夏季在渥太华国会山庄前每周四次的灯光秀(Northern Lights 2023)是加拿大版的爱国主义教育场所。这个通过不同角度描述加拿大历史文化人物战争的灯光秀蕴涵“让历史照亮未来”，节目中反省加拿大是以牺牲某些移民群体（包括原住民及华人为代价而建立的。
毫无疑问，加拿大有自己的价值观，但一些政治精英在中加关系上的表现却令广大华人失望。他们或许正在所谓的反思中重蹈覆辙。
回顾历史，一个世纪前，优生学是加拿大的热门进步事业，一些社会学家和科技专家更是对此情有独钟。近日，《国家邮报》的一篇文章便深挖了加拿大的这段种族优生黑历史。
【1910年至1938年间加拿大报纸上发表的一系列支持优生学的头条新闻。摄影：《国家邮报》】
1936年，一些加拿大最著名的公民聚集在一起，讨论国家将如何面临“灭绝”，除非他们愿意消灭“弱智者”、“贫困者”和“堕落者”。
优生学政策已经在欧洲和美国流行，如果加拿大希望拥抱繁荣的未来，它必须采取“生物（必要性）来提高其种族素质”，来访的美国优生学研究协会代表克拉伦斯•坎贝尔（Clarence Campbell）说。
地点是加拿大俱乐部（Canadian Club），这是一家位于多伦多的演讲者论坛，至今仍被视为所谓“思想领袖”的巅峰场所之一。坎贝尔在讲台上发表讲话，讲台上最近有美国女飞行员和女权运动者阿米莉亚•埃尔哈特（Amelia Earhart）和后来出任英国首相的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等人。
这位优生学家说，唯一缺少的是政治意愿。只有“全国统一的态度和行动”，加拿大才有希望抓住优生学的“不可估量的好处”。坎贝尔说，在这一点上，加拿大应该更像纳粹德国，纳粹德国是当时唯一“足够聪明”能够开展自己积极的种族改善计划的国家之一。
坎贝尔对加拿大俱乐部表示，纳粹对优生学的拥护“其意图完全是人性的，它不仅不会给人类带来真正的痛苦，而且还能避免大量的痛苦”。
优生学是加拿大20世纪初历史中很少被提及的一部分。加拿大人可能知道“医疗保险之父”汤米•道格拉斯（Tommy Douglas）的硕士论文《非正常家庭的问题》是支持优生学。该论文提出了一种制度，要求寻求结婚的夫妇必须获得精神和道德上健康的认证。那些因智力低下、道德败坏或患有性病而被认为“不正常”的人将被送往国营农场或营地，而那些被认为有精神缺陷或患有不治之症的人将被绝育。
据报道，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历史古迹和纪念碑委员会目前正在审查道格拉斯的“国家历史人物”地位。
加拿大人可能还知道，历史上“著名的五位女性”（Famous Five）——使女性被宪法承认为“人”的阿尔伯塔省女性——也支持对“精神不健全者”进行绝育。
但优生学并不是某种晦涩难懂的流行时尚。一个世纪前，这是加拿大的进步事业。整整二十年，教堂、大学、媒体和公共卫生机构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国家的弊病可以通过选择性人类繁育来解决：婚姻将仅限于“适合”能够通过政府体检的人检查，“缺陷”将被彻底绝育。
优生学是畅销书的主题，各大日报的头版都大肆宣扬优生学的好处，并成为像电话发明家亚历山大•贝尔这样的加拿大人的热情项目。全国各地的城市都有优生协会，而同济会（Kiwanis）和扶轮社（Rotary）等教会团体和服务俱乐部都热情地举起了种族优生（Racial hygiene）的旗帜。
如今，这一切几乎无人记得，主要这是加拿大当权者感到尴尬的产物，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被20世纪最可怕的意识形态之一所欺骗。
“是的，优生学相当主流，”作家兼历史学家艾伦•莱文（Allan Levine）在给《国家邮报》的电子邮件中写道。他在2005年出版的一本有关20世纪早期几十年的书中详细记录了这一现象，还为《加拿大历史》杂志介绍了优生学。正如莱文所写，直到1920年代，“美国和加拿大的中产阶级对优生学的了解还不够。”
莱文表示，即使到了1950年代和1960年代，加拿大人相信种族的存在威胁到国家的未来，“带来贫困和犯罪，并遗传给他们的孩子”，这也不算什么。莱文指出，加拿大最著名的优生立法之一——阿尔伯塔省的《性绝育法案》将一直保留到1972年。
1913年，一位读者在写给渥太华南部社区出版的一份报纸《前进周刊》的一封信中写道，“严肃的世界正忙于研究优生学。它存在于阅读、讲座、对话中。与那些想要主宰世界的奇怪愿望的进步人士交谈一下，几分钟之内你就会发现自己在优生学方面陷入困境。”
【1965年，汤米•道格拉斯(Tommy Douglas)在安大略省伦敦进行竞选活动。尽管他的硕士论文是优生学，但他后来改变了对优生学运动的看法。】
写信人被称为“基特”（Kit），他认为优生学有点荒谬，是受过过度教育的精英们自我放纵的沉思，他们似乎认为他们知道什么对下层阶级最好。
“谁来评判所谓的精神缺陷？肯定不是某个狭隘的、固守既定观念的教育家，他的视野从未超越过自己有限的视野。”基特写道。他补充道，这位优生学家“是他口中所宣扬的一个糟糕的例子”。
在基特撰写该文时，优生学在加拿大仍然主要是一种理论。它没有激发任何法律，也没有一个加拿大人看到自己的生殖器官因优生学声明而被强行摧毁。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这种情况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数百篇报纸文章宣扬对“弱势”阶级实施某种形式的人口控制的必要性。1923年，《温哥华太阳报》发表了一篇关于温哥华妇女代表团游说卑诗省政府制定法律，限制仅与“健康状况良好”的人结婚的文章。
该报宣称：“这些温哥华妇女的愿望应该得到满足。优生婚姻是产生健康、有男子气概、聪明的种族的唯一希望。”
【1915年优生学演讲的通知。1915年的一份报告概述了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议会大厦召开的妇女会议上发表的支持优生学的演讲。维多利亚每日时报/NEWSPAPERS.COM摄】
1926年，《苏星报》（Sault Star）刊登了一份特别增刊，概述了美国在优生学方面的进步如何威胁到加拿大的发展。美国医学会前主席查尔斯•里德（Charles Reed）在一篇专栏文章中写道：“所有优生因素中最重要和最有力的是将优生理想主义融入到人类交配理想主义中。”
与许多现代社会时尚一样，优生学受到了名人阶层的热烈拥护。1920年代末，加拿大娱乐媒体充斥着有关美国女演员凯蒂•普尔曼(Katie Pullman)的最新消息，她吹嘘自己生下了一个“优生婴儿”，其父亲是专门为他有利的遗传特征而选择的一次性伴侣。
“这个男孩将成为一名真正的运动员。我已经为他计划了一个培训课程，”普尔曼告诉媒体。
【赞扬学校优生学教学的文章。优生学家经常谈到在公立学校教授优生学的迫切需要，以便学生能够得到适当的指导如何选择基因上合适的伴侣。摄影：REGINA LEADER POST/NEWSPAPERS.COM】
优生学很快就进入了学校课程。加拿大的性教育课程不仅教导下一代如何进行性教育，还教导谁应该被允许这样做。早在1918年，加拿大儿童福利协会的年度大会就通过了在所有公立学校配备“优生学教师”的决议。
但事实证明，公共卫生机构才是优生学最响亮、最有信誉的支持者。“在加拿大，优生学最直言不讳的捍卫者是在医学队伍中，”1990年关于加拿大优生学历史的文本《我们自己的大师赛跑》中这样写道。
《加拿大医学会杂志》和加拿大版《柳叶刀》是最早公开主张应剥夺罪犯、堕落者甚至“癫痫患者”生育权的出版物。
在20世纪3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威廉•L•赫顿（WL Hutton）博士是加拿大最引人注目的优生学推动者之一。他的日常工作是担任布兰特福德市的卫生医疗官员，但他的热情是担任安省工程学会主席。
【1933年文章警告种族污染。1933年《蒙特利尔公报》上的一篇文章详细介绍了威廉•L•赫顿(William L. Hutton)的演讲，他是一位特别直言不讳的优生政策倡导者，同时也是布兰特福德市的卫生医疗官员。蒙特利尔公报/NEWSPAPERS.COM摄】
对赫顿来说，优生学不仅仅是明智的政策。这是存在的必要条件。正如他在1933年安大略贸易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上所说，弱智者的数量逐年增加，如果不采取措施遏制他们的增长，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在一年后的另一次演讲中，赫顿警告说，安大略省已经承受了32,000名“精神错乱”和“弱智”者的负担，需要“紧急”进行大规模绝育，以确保问题不会恶化。“今天需要一大批官员来处理我们省的社会残骸，”他说。
加拿大优生学家普遍主张两种政策之一。首先是“优生婚姻”，即只有在体检后能够获得医生颁发的“优生证书”的夫妇才可以结婚。
第二个政策是强制绝育。“积极的”优生学还不够；还需要有一个“消极的”优生制度，以确保罪犯、“疯子”或只是弱智者将被强行从国家基因库中删除。
这两种优生学都在1920年代和1930年代进入了加拿大的政策，其中最著名的是阿尔伯塔省的《性绝育法案》，该法案于1928年颁布，授权对精神病院的囚犯进行强制绝育。
在美国，优生运动常常与节育的兴起和堕胎合法化的推动联系在一起。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玛格丽特•桑格（Margaret Sanger）对优生学的同情，她是一位早期节育活动家，也是现在的计划生育协会的创始人。2020年，由于桑格支持残疾人绝育政策，计划生育联合会纽约分会从其总部删除了桑格的名字。
但在加拿大，优生学和节育之间并没有天然的联系。事实上，恰恰相反；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许多最强烈支持控制人类繁殖的人反对加拿大人自己控制人类繁殖的任何想法。
《我们自己的大师赛跑》中写道：“医生们在决定应该决定谁可以结婚后，现在开始断言他们还应该监控已婚者如何进行性关系。”
天主教会一贯反对政府监管繁殖行为的努力。1939年，当卑诗省在其婚姻法中加入优生要求时，大主教威廉•杜克（William Duke）谴责这是“对婚姻权不必要的限制”，并表示天主教徒完全有权利抵制这项法律。
【1914年嘲讽优生学的诗。1914年发表在《里贾纳领袖邮报》上的一首诗似乎嘲笑了优生学的一些原则。值得注意的是，它将优生学视为早期女权主义者所钟爱的事业。摄影：REGINA LEADER POST/NEWSPAPERS.COM】
这与许多新教教派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将优生学视为社会福音的最新纲领。英国圣公会牧师威廉•英格(William Inge)在1933年宣称：“教会应该积极支持优生运动，并消除针对优生运动的偏见。”
在大多数情况下，公共话语理所当然地认为需要某种形式的选择性人类繁育。唯一需要争论的是如何进行。
1934年，麦克马斯特大学校长采取温和立场，主张反对强制绝育，理由是强制绝育实施得不够“科学”。相反，“应该教导年轻人不要与一个家谱显示出不纯遗传特征的家庭婚配。”
**优生学的终结
纳粹德国的行动决定性地结束加拿大对优生学的公开调侃。
德国在前纳粹魏玛时代就开始涉足优生政策。1926年，德国第一个优生政策是普鲁士福利部开设的婚姻局。想要结婚的夫妇可以选择在该局进行体检，并收到一份谨慎的报告，了解他们是否适合结婚。
【优生婴儿开发者的广告。有一段时间，“优生学”这个词如此流行，以至于营销人员试图将其融入到任何承诺培养更聪明或更健康的孩子的产品中。在这则1918年《蒙特利尔公报》上发布的广告中，早期版本的Jolly Jumper被宣传为培育“优生婴儿”的一种方式。蒙特利尔公报/NEWSPAPERS.COM摄】
但随着1933年纳粹上台，优生学呈现出更加险恶的特征。
到1936年，第三帝国开始出现怀疑的报道，称德国人的绝育计划可能太过分了。那一年，加拿大报纸联合报道了德国公民如何因无法解释小溪和池塘的区别等司空见惯的行为而被绝育。
报道称：“德国优生法庭使用奇怪的、有时无法解释的方法来确定纳粹种族净化计划中的哪些人应该被绝育。”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纳粹优生政策演变为对残疾人强制安乐死，然后对整个社区进行大规模射击，最后试图消灭整个种族。
几乎一夜之间，加拿大优生学家发现他们最喜欢的所有关于“种族优生”和“种族血统”的论点都被历史上最严重罪行之一的肇事者所利用。
这种情况比大多数人更直接地发生在汤米•道格拉斯身上。在宣扬“道德犯罪者”的基因灭绝之后，道格拉斯于1936年前往纳粹德国，他认为这将是一次穿越进步社会主义先锋国家的实况调查之旅。相反，受到惩罚的道格拉斯回到了加拿大，并警告说这片土地会因自己的傲慢而沉醉。“这太可怕了，”他在目睹纳粹集会后写道。
1944年道格拉斯成为萨斯喀彻温省省长时，加拿大优生学还没有完全走完正轨。但很明显，道格拉斯将与他在阿尔伯塔省和卑诗省的进步盟友决裂，甚至拒绝讨论应该允许萨斯喀彻温人生育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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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nationalpost.com/news/canada/when-canada-lost-its-mind-over-eugenic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