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特约撰稿人范庭略/在很多行业,拖泥带水的北京口音代表了一种身份的认可,例如娱乐圈、艺术圈、媒体圈。一个刚刚从北京出差回来的上海女记者,和我说起话来,张口闭口都是“你丫你丫”的,这让我感到北京文化的影响力。倒是很少见经常来上海的北京人会说出什么“侬帮帮忙”之类的上海口头禅。尽管“你丫”也不是多数北京人的口头禅,但是在众多的影视作品或者小品中,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标志,一种有十足底气的标志。
当全国人民都开始说起“靠谱”或者“忽悠”的时候,你知道这种来自于电视传播的力度是多么的可怕!前者是北京话的新代表,而后者则是在小品大师赵本山的演出之后,火爆全国,另外还有类似“你太有才啦”或者“不要得瑟”等等东北方言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流行。
众多自外地到北京发展的演员或者说文艺爱好者,在没有成名之前,他们或者她们被称之为“北漂一族”,如同众多的模特儿被称为“野模”一样。而成名之后,这个“北漂”的称呼像是被漂白了一样,而地方口音是最先被漂白的一部分。在中国娱乐圈里面,我相信排名前一百位的娱乐名人,土生土长在北京的不超过十分之一,相当多的一部分是通过那几所著名的艺术学院的学习而留在了北京发展,继而在这个被称为“中国好莱坞”的城市里,拍戏、录音或者演出并功成名就。更多的人是因为北京有着最多的影视制作公司或者说唱片公司的合约而开始了漫长的星途之旅。打开娱乐节目的访谈,你可以惊讶的发现,无论是采访者还是被采访者,都操着浓浓的京腔在不停的说着。
同样在各个电视台的访谈节目,哪怕你收看的是一个西北边远地区的电视节目,你都会发现,电视这个行业的通用语言是具有浓厚北京口音的普通话,你可以说北京有一所专门培养主持人或者播音员的大学,但是最有意思的是那些常年在大陆工作的香港或者台湾的电视产业工作者,久而久之也开始操一口京腔,就连最近经常接受采访的香港导演陈可辛,也开始在言谈中带出了卷舌音。
而这种情况在十几年前确是正好相反,当“港商”这个名词频繁出现在大陆诸多媒体的新闻版面的时候,那种拖长的广东普通话几乎是一种时髦,以至于各地很多的广东菜馆里面都是啦来啦去的拖腔。
就好像中国大陆最大的晚会——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一样,各地的方言成为一种标签或者是符号。东北口音代表了赵本山式的大大咧咧的自我嘲讽,而上海口音通常出自小里小气的精瘦男子,山东口音则经常出现在表现部队生活的小品里面,河南口音则多半是在火车站候车室里面的民工代表。尽管这种标签式的口音注解博得大家的哈哈一笑,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小品里面的北京口音很少出现,也许导演认为说北京话的小品很难带有明显的地域色彩,并且在相声里面,北京话是主要的表现形式。在上海的滑稽戏里面,苏北话经常被作为一个笑话的素材出现,上海本地人对于苏北话的嘲笑原因不得而知,但是它也成为了一种阻碍,使得上海滑稽戏几乎不可能在全国范围流行。毕竟像这样一个地域文化里面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很难被其他城市的观众所理解。而擅长自己嘲讽自己的东北话,却成了全中国观众的至爱。如果做为中国娱乐风向标的春节联欢晚会没有出现东北小品,那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在外国青年背包客众多的云贵川,很多常年居住在丽江或者大理的西方青年,被当地的恶作剧者教会了一口流利的本地话,显然本地居民试图在告诉这些外国旅游者,这种四川话才是中国最流行的方言。当我第一次听到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人和我说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的时候,我几乎要笑出来。随着中国经济的日益发展,众多来中国发展的外国人也开始学习中国话,听着他们说着五音不全的中国话的时候,我想起了陈佩斯和朱时茂表演的新疆朋友。
一个地方的口音代表了一个地方的包容程度,这种说法也许有些偏颇,但是我没有见过一个香港或者台湾朋友,在上海生活多年之后可以操着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和我交谈,倒是经常在北京的茶餐厅看到一群香港人操着不咸不淡的北京话在大叫“服务员儿”。最有意思的是在新近的电影《苹果》里面看着梁家辉的北京话表演,他的发音被很多人称赞,他们都说梁家辉已经接了地气。而来自加拿大的大山,已经可以以假乱真去说相声,并且当起了广告代言人。现在新当选的澳洲总理不知道是不是也会操着一口浓浓的京腔,来接受中国记者的采访,如果真是这样,可以说北京话已经成为继著名的伦敦口音之后第二个为全球所接受的方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