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少，权越来越小，脱下军装，走出光环
环球人物/秋天是加拿大首都渥太华最美的季节。枫叶开始变红，碧空万里无云。10月的一天，69岁的滑铁卢大学校长戴维·约翰斯顿教授站在议会大厦前，神色庄严地凝望着加拿大国旗。从这天起，他正式成为加拿大第十一任总督，任期5年。
检阅了三军仪仗队和战斗机编队后，约翰斯顿偕夫人乘坐老式马车，在皇家骑警的护卫下入主总督府。而加拿大总督这个历史悠久的角色，随着他的履新也翻开了新的一页。
大英帝国衰弱的产物
加拿大是英联邦成员国之一，而像约翰斯顿这样的英联邦总督还不少，要了解他们，有必要回顾一下英联邦的历史。英联邦是大英帝国势力削弱的产物。20世纪初，殖民地纷纷谋求自治或独立。为拉住他们，英国在1931年创立英联邦，成员国大部分为大英帝国的殖民地或附属国，他们可组建自己的政府，英国国王则是“英联邦保护者”。经过几十年的历史变迁，英联邦如今拥有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印度、尼日利亚、马来西亚和南非等国在内的53个成员国。但英联邦不是一个国家，也没有中央政府，各成员国互派高级专员，代表大使级外交关系。如今，英国的主导作用越来越弱，英联邦成了一个成员国进行政治、经济磋商与合作的松散组织。
英联邦国家的“身份”比较复杂。除英国外，其中32个为共和政体国家，有自己的总统、总理，如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新加坡等国;有5个拥有自己君主的立宪政体国家，如马来西亚、文莱、汤加等国;有16个把英女王作为国家元首的国家，包括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对这16个国家，英国要委任总督，作为女王的代表。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斐济群岛共和国，它既承认英女王为“最高酋长”，又不将女王作为正式的国家元首，而是自己选了个总统。
总督实际上是个军职，殖民时代就有。当时的殖民地总督独揽军政大权，权力很大。二战后，情况慢慢变化，许多英联邦的总督没有了军事职权，甚至开始刻意避免穿军礼服。一次，加拿大时任总督让·米切尔视察驻阿富汗的本国部队时穿着野战服，被看作大新闻。现在的澳大利亚总督布莱斯虽然是三军总司令，但她只管劳军，不管打仗。今年4月23日，布莱斯突访阿富汗，慰劳那里的澳大利亚驻军，并观摩工兵们排雷。看得出，惊险的场面让她还挺紧张。
杰出的普通人
由于是殖民时代的产物，总督曾经是英国人的特权。然而，1929年，澳大利亚总理斯卡林坚持总督必须由所在国总理提名，这一主张最终获得成功。此后，大多数英联邦国家的总督都出自自己国家，且要由本国总理提名。2007年6月，澳大利亚媒体披露，英国的威廉王子想当澳总督。消息一出，政界一片哗然。时任总理霍华德赶紧明确表示，总督只能是澳大利亚人。不过，加拿大的立场正好相反，坚持认为总督只是英女王的代表，前总督米切尔曾自称“国家元首”，惹得总理府赶紧“辟谣”。
以前的英联邦总督都是军人或退伍军人，如澳大利亚前总督杰弗里少将就是一名越战老兵。如今，总督的身份可谓五花八门，可以是退休政客、法官、著名学者，也可以是神职人员、公务员甚至编辑记者。他们往往没有高贵的血统，却有着卓越建树，而且身家清白，知名度较高，适合作为国家代言人。
澳大利亚第一位女总督布莱斯就是个例子。布莱斯1942年出生于昆士兰州的乡间小镇，妈妈上过师范大学，对教育充满激情。布莱斯小学阶段由妈妈在家辅导培养，12岁时才离家到昆士兰州首府布里斯班上寄宿学校，后来升入昆士兰大学，获文学和法学学士双学位。1964年，她与迈克尔·布莱斯结婚，生了3个儿子，两个女儿。从1968年到1983年，她在昆士兰大学教授法学，学术成就突出，后来从政。
2008年，布莱斯因为政绩斐然而被任命为总督，搬进了总督府。澳大利亚的总督府有两栋，一栋在首都堪培拉，一栋在悉尼，布莱斯大部分时间在悉尼的总督府。当了总督之后，布莱斯似乎比以前更忙了。她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自己非常“关注女性权利和教育问题”，“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教育是我生活中最大的优势和希望。我受的教育帮助我追求自己的梦想，明白了所肩负的责任，我也要让更多的人从中受益”。今年6月初，布莱斯率一批澳大利亚杰出女性来上海(专题)，参加世博会澳大利亚国家馆日庆祝活动，还举行纪录片《姐妹》的中国首映式。布莱斯喜爱花草，对上海(专题)街头的花草赞不绝口。
加拿大总督约翰斯顿同样出身学术界。他早年在哈佛大学和剑桥大学学习法律，1980年获法学博士学位。他曾在加多个名牌大学担任教职，还曾出任加麦吉尔大学校长。这位“教授总督”上任后，称自己最高职责是“服务公众”，“服务国家”，致力于捍卫加拿大的历史文化遗产和社会政治制度。他尤其强调要关爱并尊重教师，通过公立教育使每个人的聪明才智得到充分发挥。
虽然没权，但有时作用不小
目前，英联邦总督们地位很高，但没有实权。在加拿大等国，总督通常要主持议会，他坐在议会的正中间，却没什么太多的话说。在澳大利亚，总督一般要主持总理和各部部长就职仪式，接受外国使节的国书，并授权他们开展工作。其实，这些工作完全是象征性的，有些纯粹就是外交礼仪。比如，总督在接受国书时与新大使说的大多是礼节性套话，具体的双边事务，都由边上的外交官谈，总督不能插嘴。总督还有一项工作是代表国家出席重大国际盛会，或者给前线官兵、外国政要授勋。
尽管没什么权，但万一总督出事，也要有人接替。在澳大利亚，临时总督一般由退休的资深州长担任;在加拿大、牙买加、新西兰，首席大法官必要时可以当临时总督;在巴布亚新几内亚，众议院议长是临时总督人选。而在巴巴多斯、格林纳达等加勒比岛国，总督以下还设有“副总督”。
总督虽然是象征性的，但在特定的时候，他们也常常会发挥独特的作用，无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实中，这样的例子都不少。比如在加拿大，按惯例总督所有的决定都要按照总理的“提议”办，但总督毕竟有名义上的最后决定权。1926年，时任加拿大总督宾爵士就钻了这个空子，拒绝了当时的自由党总理麦肯齐·金解散国会、重新大选的要求。这违反了总督不得干政的“原则”，导致一场政治危机，还引发了英联邦内对总督角色的大讨论。麦肯齐·金很恼火，向“老大”英国投诉。最终，英联邦发布《贝尔福宣言》，明确英联邦所有总督只是君主的代表，不得过问政府事务。
再比如，巴基斯坦独立之初原是自治领。这是殖民地独立后的一种国家形态，内政外交都自主，但还设有总督。1954年，时任总督古拉姆·艾哈默德将军发动政变，解散首届国民代表大会，改变了宪法制定的进程。两年后，巴基斯坦首部宪法宣布，改自治领为共和国，国家元首是总统，不要总督了。
加勒比海岛国格林纳达的总督也发挥过重大作用。1979年3月，该国激进军人发动政变，将英国委派的总督斯库恩作为“殖民体制代表者”软禁。随着格林纳达新政府越来越倒向苏联，美国恼了。1983年，美国入侵格林纳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出斯库恩，由他“邀请”美军进驻。
2008年12月，加拿大3个反对党对政府投下不信任票，联合倒阁。关键时刻，总督宣布国会休会，让哈珀政府渡过了难关。根据加拿大法律，如果各政党在选举中没有明显的赢家，总督可以授权一主要政党领袖组阁。根据目前民调，加拿大明年大选，保守党和自由党可能都无法赢得过半席位，到时候谁来组阁，就得听总督的。
当然，也有始终有“实权”的总督。比如前香港总督，就一直控制着驻港英军，有权提名并任免香港立法局议员等，是货真价实的“一把手”。而且，为了让香港始终维持殖民地形态，港督一直由英国人担任。由于位高权重，即使卸任以后，他们中的许多人也能出任英国政府的高级职务。
总督的未来命运
然而，现在许多英联邦国家都在考虑着总督的去留。在澳大利亚，社会上一直有舆论认为没必要让英国女王来做澳大利亚的国家元首。不过，前总理霍华德在任期间，曾于1999年举行过全民公投，结果显示只有不到5%的澳大利亚人赞成实行共和制，大多数人觉得他们的根在英国，与君主制旧情难了。
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则是个坚定的共和派，在竞选期间就曾承诺，上台后要对是否保留君主制举行全民公投。他说：“现在是澳大利亚推选自己的国家元首的时候了。”2007年初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已经有45%的人希望澳大利亚实行共和制，连澳大利亚总督布莱斯都表示，澳应“结束君主制度，建立共和国”。一些共和派政治人物还提议，最好将英女王的生日从澳节假日表中取消。
在加拿大，也有很多人支持废除总督，建立共和国。多伦多商人、“公民支持加拿大共和国”的全国总监弗雷达表示，希望共和国的观念发扬光大，并鼓励公众讨论如何改变国家的治理方式。今年6月16日，一项民调显示，2/3的加拿大人认为，英国王室在加拿大社会不应该有任何形式上的职能。大部分加拿大人表示，他们愿意接受共和制度下选出的国家元首。
但加拿大保皇联盟的行政总监芬奇则认为，公众没兴趣讨论这个问题。他说：“我看加拿大人通常都自认为是保皇主义者，只是他们不说出来。”君主制研究专家马修·罗也认为：“加拿大还没有为政体大转变做好准备。”
事实上，别说“总督”，英联邦本身现在也是也风雨飘摇，正变得越来越松散。在这种大环境下，总督们究竟还能“统治”多久，谁也说不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