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唐纳重新上台后,大铁路建设计划再次展开。反对党自由党说,修这么长的一条铁路,穿过一路荒原,只是为了连接一个个松散的小殖民地,又没有足够的人口来支撑,简直是蠢到家。他们的经济账算得的确没有错误,但是建设国家不能只算经济账,还要算政治账。
为铁路建设筹款成立了一个新的财团,财团由蒙特利尔银行的乔治•史蒂芬(George Stephen)和哈德逊湾公司的委员,跟路易•里尔谈判的那个唐纳德•史密斯这两个人牵头。承担建设任务的是加拿大的太平洋铁路公司(Pacific Railway Company),政府给予太平洋铁路公司以优惠的政策:
首先是现有的价值3,000万元的铁路线,这些铁路本来是作为公共工程建设起来的,现在都白送给了太平洋铁路公司,然后是2,500万英亩的土地和2,500万元的补贴,一旦铁路建成后,太平洋铁路公司还会拥有20年的独家经营权。
看起来好像是优惠条件多多,但弄不好是个坑。确实修建这样一条横穿整个加拿大的铁路是一项风险极高的项目,这个项目还是个吞钱怪兽,即便有了这么多的优惠措施,太平洋铁路公司在修路的过程中依然有好几次濒临破产。想想看这可是当时世界上最长的铁路,在那个年代要横跨5,000公里,不搞成“技术奇迹”就只有破产一条路了。好在正如历史学家皮埃尔•伯顿(Pierre Berton)说的那样,建设横穿加拿大的铁路是一个国家的梦想,可能正是这个“国家的梦想”支撑着铁路一路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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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太平洋铁路公司的是美国人威廉•科尼利厄斯•范•霍恩(Willliam Cornelius Van Horne),范•霍恩说他自己啥都得管,是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儿的大总管。在范•霍恩的领导下,铁路穿过岩石和沼泽一路向西,太平洋铁路公司完成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英属哥伦比亚的群山里,铁路穿过崇山峻岭,跨过深深峡谷。这段铁路的承包人是安德鲁•安德顿克(Andrew Onderdonk),安德顿克的施工队生生地从花岗岩峭壁上炸出了一条路。为了绕过菲沙河谷险恶的鬼门关急流(Hell’s Gate Rapids),安德顿克的队伍开凿出了24条隧道。而被派往了最危险的作业地段,从事放置硝化甘油炸药爆破的是中国工人。这段铁路是以数以千计工人的生命为代价修成的,安德顿克说修筑每英里铁路,就要付出了六个中国工人的生命,为此留下了一个让人心碎的短语“a Chinaman’s chance”——“中国工人的机会”。
无论如何,咱们中国人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早早地来到了加拿大参与了加拿大的建设。每年夏天爱德华王子岛首府夏洛特敦上演的一个歌舞节目“国父的梦想”(Dream of Funding Father),里面就有咱们华人的身影出现。
1883年当铁路修到土著人黑脚人的土地上的时候,黑脚人阻止施工进行,双方的关系立刻紧张起来,好在一位法裔加拿大传教士阿尔伯特•拉科姆(Albert Lacombe)神父出面从中斡旋。拉科姆神父一直生活在大草原上,生活在克里人和黑脚人中间,说他们的语言。在圣阿尔伯特(St. Albert) 、圣安妮湖(Lac Ste Anne)等地还建立了布道所传道,深得土著人的喜爱,黑脚人甚至给他起了个绰号“好心人”。拉科姆神父代表太平洋铁路公司跟克劳福特(Crowfoot)酋长进行了沟通,铁路得以继续向前延伸。
说过铁路的建设,下面再来批判一下资本主义加拿大体制上的弱点。
依照联邦总理麦克唐纳的设想,联邦政府应该是加拿大的中央政府,省政府应该逐渐弱化成为联邦政府的下属部门,最后变得跟地方政府的性质差不多。换句话说就是,由中央领导省和地方。麦克唐纳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趋势会越来越明显,但是麦克唐纳错了。第一个站出来挑战麦克唐纳这个想法的,是安大略省的省长奥利弗•莫厄特(Oliver Mowat)。莫厄特也是联邦之父之一,但是莫厄特主张省权,莫厄特主张在联邦制度下省和联邦政府是伙伴关系,而不是上下级关系。
莫厄特的主张一提出立马得到了魁北克省省长,法裔民族主义者奥诺雷•莫西(Honore Mercier)的支持。1887年莫西邀请其它各省省长到魁北克城开会,讨论他们的“共同防御”对策。防御谁?当然是联邦政府啦,看这资本主义国家政府之间的争权夺利!完全没有全国一盘棋的观念。
作为联邦总理麦克唐纳当然是拒绝参加这样的会议,爱德华王子岛和英属哥伦比亚的省长也没有去,但是你们来也好不来也好,调子定了下来。也就是从那时起,加拿大就开始了联邦和省之间的紧张关系,权力之争一直持续到现在。
那时候加拿大有一个老笑话大致是这样的:说在一个国际会议上讨论一个议题,比如说大象吧,法国人提交一份报告叫做《非洲象的爱情生活》,英国人提交的报告是《大象和帝国》, 美国人是《建设更大更好的大象》,那么加拿大人呢?加拿大人提交的报告是《大象:到底归联邦政府管还是归省里管?》。
莫厄特和莫西领导了这场跟麦克唐纳的权力之争,为省政府争取到了很多东西,而英国政府也站在省的一边。于是麦克唐纳积极主张的,联邦政府可以否决省法律的权力被限制住了。联邦的意义彻底改变,加拿大变成了一个松散的国家,更加无法集中力量办大事,体制上的弱点暴露无遗。
联邦政府跟各省政府这边儿还没闹消停,西北那边又出事儿了。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加拿大联邦扩展到西部后,白人定居者如潮水般涌入西部,以水牛为生的梅迪斯人,不得不向更西追随水牛群去到今天的萨斯喀彻温省的地界。然而萨斯喀彻温的土地不属于他们,离开了曼尼托巴梅迪斯人也就失去了他们原有的土地。梅迪斯人走后勘测人员进入,新来的白人定居者大都是英裔,对原来联邦给予曼尼托巴省法裔天主教的承诺就不愿认可了。另外随着大平原上水牛群的消失,不光是梅迪斯人,其它印第安部族比如克里人、黑脚人、阿西尼博因人和苏族人,他们引以为傲的旧有的生活方式都难以为继。对于新的农耕技巧又不熟悉,联邦政府的救济往往还不到位,他们都开始闹饥荒了。
白人定居者对现状也不都是很满意,庄稼收成不好粮食价格低。更加糟糕的是,太平洋铁路公司修改了一些铁路线路,这一改线让那些早早买下“铁路沿线”土地的人,手里的土地价格一落千丈,又造就了一批不满的白人。1884年白人定居者和梅迪斯人联合起来,去请里尔回来带领他们造反。
这时候红河事件已经过去15年了,路易•里尔在美国蒙大拿州当起了教师,但是梅迪斯人还是没有忘记他。1884年春天,一小群梅迪斯人越过边境来请里尔,带头的是加布里埃尔•杜蒙特(Gabriel Dumont)。杜蒙特是一位传奇的猎手,能说六种土著语言,还能说法语和少量的英语。当大批的水牛消失后,杜蒙特定居在一个叫做巴托什(Batoche)的小村庄,猎手只好改行经营一个渡轮和一家小商店,杜蒙特邀请里尔回来领导大家造反。
1870年的红河事件后不久,里尔患上了偶发性精神疾病。他开始自称为“大卫”,认定自己是“草原上的预言家”,将带领他的人民获得自由。这种幻觉时有时无,当“复仇的雄鹰”加布里埃尔前来邀请他回去,他“仿佛看到了上帝之手”。
里尔回来后并没有马上带头造反,而是先给麦克唐纳写了一份请愿书,代表当地居民要求获得省的地位和一个民选政府,还有控制自然资源的权力。结果石沉大海,现在麦克唐纳学会了拖延战术,想把事情拖过去拖黄了了事,但是里尔和梅迪斯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忍无可忍的里尔在小村巴托什宣布成立临时政府,西北叛乱就此爆发,这是1885年3月19日。
加布里埃尔•杜蒙
在野鸭湖(Duck Lake),西北骑警和一小队志愿者撞上了加布里埃尔•杜蒙特率领的梅迪斯人,激烈的战斗中,杜蒙特挚爱的兄弟伊西多尔(Isidore)战死,杜蒙特本人也头部受伤留下了一个很大的伤疤。战斗中里尔的幻觉又出现了,他骑着马在战场上来回奔跑,完全暴露在火力下,子弹击中他的时候他还挥舞着十字架。
此战梅迪斯人获胜,西北骑警不得不撤退,12个警察和志愿者战死。杜蒙特想乘胜追击打算全歼骑警,里尔制止了他,杜蒙特抱怨说:“你要这样我们没法打胜仗。”
下篇《西北平叛》咱们继续说西北叛乱的事儿。
作者:永远的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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