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清晰法案》咱们说了加拿大政府推出新法,来应对分裂国家的行为,本篇回来继续说跟原住民有关的话题,首先说说“土著儿童寄宿学校”。这个话题,草根打算先在咱们中国人民熟悉的语境里叙述一下,然后再说说当代西方社会,如何看待同一件事。
先是咱们中国人民熟悉的语境:
在老少边穷地区生活的少数民族群体,大都没有受到过现代文明的洗礼,头脑里充斥着诸多落后的思想观念,加上语言障碍,无法融入当今这个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成年人的思想观念转变起来很难,熟练掌握一门新的语言更不容易,然而,不能让这样的情况一代一代延续下去,要从娃娃抓起,彻底改变这种落后的面貌。给学龄儿童提供普遍强制性的义务教育,势在必行。
鉴于老少边穷地区群众居住分散交通不便的现实,适龄儿童入学问题较大,建设一批寄宿学校,让孩子们集中起来生活和学习,不失为一种较好的解决办法。同时减少他们同父母的接触,更有助于免于受到上一代思想观念的影响。孩子们毕业以后,不但语言文化上同主流社会不会再有隔阂,还能学得一技之长,更好地融入这个现代的社会。
好了,接下来用现代加拿大的语言,来评说这件事。
R.C._Indian_Residential_School_Study_Time,_Fort_Resolution,_N.W.T
历史早期,加拿大政府对土著人采取强制同化政策,试图摧毁土著人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结构,使之完全融入加拿大的主流社会,目的显然是要消灭美洲的原住民文化。土著儿童寄宿学校,便是这一政策的一部分。
最早从1840年代开始,加拿大天主教、圣公会等几大主要教会,就开始创办这类寄宿学校。把孩子从印第安、因纽特和梅蒂斯三个土著民族父母手中夺走,送往教会学校进行同化教育。教会出面做这件事并不奇怪,以往加拿大的教育都由教会创办主管。《责任政府》那篇里面咱们提到,从那时候起,加拿大才开始逐渐有了脱离教会的教育体系。从1870年开始,这些教会开办的寄宿学校,得到了加拿大联邦政府的正式委托授权和资助。1920年加拿大《印第安法》修正案,把对6至15岁的印第安儿童的同化教育写入法律。这样的同化教育持续了100多年,七代人、15万土著儿童被强行带走,送到139所学校里进行同化。寄宿学校上世纪60年代后才逐步取消 ,最后一所学校1996年关闭。除新不伦瑞克和爱德华王子岛这两个省外,其它每个省和领地都有这类学校开办。前文《原住民和土地》里面咱们提到过的那位克里政治家马修·库恩,就是寄宿学校培养出来的人才。
总理克雷蒂安的对头保罗·马丁批评说,加拿大政府采取的这一政策是 “文化清洗”,是为了消灭土著人的文化价值和传统,想让所有土著儿童变成 “小白人”。这些土著人的孩子在学校里,没有权利说自己的语言,没有权利行使自己的宗教和习俗,这正是“清洗”的定义!
以前草根以为肉体消灭才算是种族清洗或者文化清洗,现在知道,原来毁灭传统的宗教和习俗也是,那破四旧算不算?
这些孩子远离父母,其中三万多在寄宿学校里受到教会人员的虐待、体罚,甚至是性侵犯。统计显示,在1870-1990年期间,至少三千名学生在寄宿学校里死亡,大部分死于疾病,包括肺结核和西班牙流感,其他人死于营养不良、火灾或者其它事故。1937年,四名8到 9岁的男孩在逃跑过程中冻死,他们尸体被发现后,土著人寄宿学校的条件引起了社会的关注,但是没有带来任何变化,直到上个世纪末。
加拿大联邦政府意识到了对土著人同化政策的失败,曾任印第安人事务部长克雷蒂安总理检讨说,我们不能把因纽特人变成白人,不能把印第安人变成白人,印第安人就是生活在加拿大社会里的印第安人。
草根强烈怀疑,保罗·马丁如此不留情面地痛批土著儿童寄宿学校,跟克雷蒂安曾经担任印第安人事务部长不无关系。不要奇怪,资产阶级政客就是这副嘴脸。
在第一民族大会和因纽特人组织的支持下,寄宿学校的8万多幸存者,把联邦政府和各家教会告上法庭,这是加拿大历史上最大的一起集体诉讼案。
在欧洲人的观念中,把一块土地从原来的“地主”手里拿过来,不外乎有两种方式:首先可以跟地主谈条件,或买或者交换取得。另一种方式就是通过战争或者暴力手段,强迫对方转让给你,就是割地赔款不平等条约的一部分了。
英属哥伦比亚省北部的尼斯加(Nisga’a)部族,世世代代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他们的土地既没有出售或者转让给加拿大联邦政府,加拿大联邦也没有采取暴力手段夺取,于是到了上个世纪末,联邦政府想要在这片土地上进行资本主义建设,那就必须征得尼斯加人的同意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按照尼斯加人的要求,1999年加拿大议会提出《C-9法案》(Bill C-9)也就是《尼斯加协议法案》(Nisga’a Final Agreement Act)。法案第二年在参议院通过成为法律,这是英属哥伦比亚省自打1899年后,第一个新签署的“条约”。作为交换,尼斯加部族放弃所有未来的诉求,放弃免税的身份,尽管他们仍然不需要交GST和省税,取得了如下权力:自治政府、2.53亿加元补偿、对下纳斯谷地(Nass Valley)2,000平方公里土地上森林和矿产资源的专有权利(占他们原有土地面积大约10%)、狩猎权和持有本地三文鱼资源的一定份额。
这个《尼斯加协议法案》尽管获得通过,但在议会中分歧还是挺大的。有人说钱给的太多了,毕竟尼斯加人才5,000人,但是更多的批评说的还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
依照这项法律,尼斯加人将拥有语言、文化、财产、公共安全和公民的控制权,有权决定谁是“尼斯加人”,谁不是,还有警察、司法、税收、社会和健康服务、儿童抚养、收养和教育的权力,其它族裔的居民只有建议权。支持这项法律的人说,他们依照《加拿大自由和权力宪章》拥有这些,而批评的人则说,这种依种族划分的协议,本身就违反了《加拿大自由和权力宪章》。退休的最高法院法官威拉德·埃斯蒂(Willard Estey),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个协议实际上“违宪”,按照这个协议,尼斯加就成了凌驾于联邦和省法律之外的一个独立王国,独立的“主权国家”,国中之国。自治政府的权力全归尼斯加人,其它族裔的居民只有建议权,这是不是一个“种族主义政府”?说好的加拿大的民主呢?说好的各民族平等呢?所谓南非的“种族隔离”政策,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1999年4月,巨大的西北领地一分为二,东部成为北极圈内的一个新领地努纳武特(Nunavut)。这大片地区大部分位于北极圈内,是加拿大领土面积最大的省级行政区域,占整个加拿大陆地面积的八分之一左右,有两个不列颠哥伦比亚省那么大,200万平方公里。因纽特人可以选取占总面积18%的土地作为保留地,于是因纽特人选了矿产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下面埋藏着80%已探明的矿藏。
依照1993年起草的《努纳武特土地协定》(Nunavut Land Agreement),这个新的领地拥有自治政府,联邦政府给了10亿加元作为安家费,14年付清。因纽特人继续保留他们的狩猎权力,直到今天,一半的因纽特人还是以打猎为生。
不像《尼斯加协议》,努纳武特的自治政府不是“种族主义的政府”,也没有党派之争,每个成员都是独立参选,有些像因纽特人传统的决策方式。
这个比中国最大的省新疆面积都大的努纳武特,却是世界上人口最为稀少的地区之一,总共只有24,700人。因此面积虽大,却不能成为一省,只能作为领地存在。人口中83%是因纽特人,政府的工作语言也是因纽特语。首府伊卡卢伊特(Iqaluit)位于巴芬岛上,有4,200人,其余的人居住在27个散落在北极圈内的边远村落里,努纳武特是第一个土著人占主体的领地。
《努纳武特土地协定》引发了国际关注,特别是像澳大利亚和美国,这种同样有着大量土著人口的国家。不过澳大利亚总理约翰·霍华德(John Howard)说了,不会把加拿大的处理方式,作为解决同土著人土地之间纠纷的范例。
上个世纪末受到关注的不仅仅是土著人的权力,女权运动也蓬勃发展,并因此带来了反弹。1989年12月6日,精神错乱的马克·勒平(Marc Lépine)带着一支步枪闯进蒙特利尔大学(Université de Montréal)工艺学院,举枪对准女学生和女教职工高喊:“你们都是女权主义者,我恨女权主义者!”然后开枪,13名女工科大学生和教职员工死于枪口之下。
这是加拿大历史上死于谋杀人数最多的一天,逃过一劫的学生海蒂·拉海岑(Heidi Rathjen)帮助成立了一个禁枪组织“枪械管制联盟”(Coalition for Gun Control),随后导致1995年12月通过更加严厉的枪械管理法案《C-68法案》(Bill C-68)。
下篇《保守主义政党》,咱们继续诉说加拿大政坛的风云变幻。
作者:永远的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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