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6年04月17日09:25
来源:中国国防报
记者 郭建跃 邹维荣
粟戎生光着脊梁在猫儿洞里
粟裕大将(中)和儿子们在一起(左为粟戎生)
当连长时骑着战马的粟戎生
刚两岁多,父亲就让他抱着一根竹竿,然后把他往水里一扔,说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是兔子胆
粟戎生,粟裕大将之子。
他的幼年是在战火中度过的。当时部队办了一个保育院。部队打到哪里,保育院就跟到哪里。粟戎生就在这个保育院里。他回忆说:“我妈告诉我,战士一个扁担挑子,一头挑着电台,一头挑着我。我两岁左右时,有马和骡子了就被放在马上骡子上。再大点,我就到华东保育院了,也叫学校。
校长是李静一妈妈,副校长是邓六金妈妈。后来学校随部队南下,一直到解放上海才比较稳定了。再后来,父亲调到北京工作,我也跟着来到北京上学,上的是‘八一’小学,现在叫‘八一’中学。中学毕业后,我就一心想当兵,1961年考上哈军工,学习导弹专业。”
粟戎生说,从幼年开始一直到他当学员、排长、连长、团长、师长,在不同时期父亲都对他有不同的要求。刚两岁多,父亲就让他抱着一根竹竿,然后把他往水里一扔,说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是兔子胆。军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抗美援越的云南一线,从战士到排长,一干就是四五年,跑了上千次战斗警报,不断地移防,基本上都住帐篷。艰苦生活把粟戎生磨炼成一名真正的军人。他当了副连长、连长,父亲又教他如何带兵爱兵。他当了团师指挥员后,从研究地形地图到战术战略,父亲都一招一式地指点他,还经常出题考他——
“如果你带一支部队被敌人包围了,你应该考虑什么问题?”
“摩托化部队在公路上行军,被空中敌人炸坏许多汽车,把公路堵死影响了部队机动,怎么办?”
……
父子俩谈话从来都离不开军事,是典型的“军事父子”。粟戎生说:“当我能在军队中担负一定责任的时候,我更加感激父亲的培养教育,更加怀念爸爸。”
5岁时,爸爸曾送他一支小手枪。当上将军后,他常跟师、旅、团长们比枪法
新浪网上有个“爱问知识人问答平台”。该平台曾有个点击率颇高的问题:“军队首长中,谁的枪法和武功厉害?”这引得网友们好一番热烈抢答和争论。大家说的多是我军历史上的名将,如贺龙、许世友……但如果问当今我军将领中谁的枪法好,恐怕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年初,记者驱车至北京西山脚下,在一所老式楼院见到刚刚退休的北京军区原副司令员粟戎生。
这位将军爱枪是出了名的,枪法也好。当军长时,只要下部队,他有一个不变的科目,就是要跟师、旅、团长们比枪法。他说和这些带兵人比枪法,不是要比个谁高谁低,而是要让这些带兵人知道差距。“我的枪法很准。能比过我的人很少。他们老比不过我就得练。试想,师旅团长们在训练场苦练还能不带动部队的训练?”说到这里,粟戎生微微一笑,“我给不少部队上过射击课,讲完了就打。随便他们选什么人,一般都打不过我。你们如有兴趣,什么时候咱们也到靶场比比看。”
“当了副司令员还打枪吗?”
“打。打枪,从工作讲,主要是带动促进部队;从个人讲,到靶场去经常打打枪,主要是提醒自己是个军人。尽管是和平年代,军人的职责还是要准备打仗。”
粟戎生不仅枪打得好,陆军地面武器他差不多都能熟练掌握。他告诉记者:“5岁时,爸爸曾送我一支小手枪。他教我爱枪,就是要我热爱兵的生涯,培养兵的气质。我和枪结下不解之缘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他的书房兼卧室里,墙上挂满了望远镜、武装带、军用水壶……
粟戎生将军的客厅,四壁白墙,蓝布沙发,陈设极简单。唯一引人注目的是沙发后面整整一堵墙上有他自己精心设计的、以“八一”军徽为背景的木隔断,上面摆满了各种兵器模型,从枪械弹壳、飞机坦克到火箭导弹,让人有误入兵器博物馆之感。加上客厅主人一身戎装,在这样的客厅里落座,话题无法离开军事而言他。
“你们带U盘了吗?我有一份资料可以拷给你们。”粟戎生抬起身子边上楼边说,“跟我来!”走进他的书房兼卧室,记者惊呆了:这哪里像是书房或卧室?墙上挂满了望远镜、武装带、军用水壶等野外生存用品,还有将军不同时期在部队的照片,有光着脊梁在猫儿洞里的,有当连长时骑着战马的,有穿着迷彩军服训练的。在靠窗户的地上,搭着一顶迷彩帐篷,里面全部是军用标准的卧具,绿军被边还整齐地码放着一双绿胶鞋。粟戎生告诉记者:“这是我的地铺,睡在这里才香!”
快顶到屋顶的一组柜子是活动式的,外表被一张森林溪水喷绘画覆盖,冲着画中央伸手一拉,柜子就向两边打开,里面摆着各种军事书籍。合上书柜后粟戎生颇有几分得意地说:“这个书柜是我设计的,优点是节省空间,隐蔽性强。”然后他后退
两步指着自己的书房兼卧室说:“你们看,这就是我的‘野战书卧室’,密林深处小溪旁,我的野战帐篷屋里永远有一双警惕的眼睛。”听着他津津乐道的描述,记者被一种浓烈的军旅气氛包围着,被一种少见的职业军人情愫感染着……
他当军区副司令员7年,每年都在大漠基地抓实兵训练,先后组织数十场对抗演练
粟戎生在军区训练基地每次组织部队对抗训练结束时,都要给大家灌输这样的理念:训练讲评就要直接讲问题。训练场没有批评,战场就没有胜利。俄军考官对被考的官兵讲:我绝对不会给你高分,只会给你低分,因为我现在如果给你多一分,将来打起仗来你就可能带着几百人、几千人去送死。这种态度多么值得我们思考。
2003年,15个国家的27位外军观察员到北京军区朱日和综合训练基地观摩我军两支部队对抗演习。演习结束后,粟戎生将美国、以色列、新加坡、俄罗斯等国军事观察员的评价攥在手里,看得很珍贵,因为上面记录着外军对我军训练的看法。人家讲我们的优点,他卷起来不怎么看;但对外军观察员指出我军的问题,他却专门打印出来反复剖析研究。
粟戎生当军区副司令员7年,主要分管训练。他几乎每年都在大漠基地抓实兵演练,先后组织了数十场对抗演练。每次演练结束,他都要抓住问题不放,点名批评。谁不服气,好,他让人将战场监控的录像一帧帧回放,逐个讲评演习中暴露的问题。
如何打赢未来高技术局部战争是粟戎生特别关注的问题。在当军长时,他就曾组织研制出一套能联通所属团以上部队的野战指挥自动化系统,获得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他还和大家一起研究高技术条件下人民战争的打法,提出要以高科技对付高科技、以土办法对付高科技、以灵活的战术对付高科技……
有的同志说,反正在我这个任期内打不了仗,觉得打仗和自己没有关系。粟戎生不这么看。他认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多数人都不会在部队干一辈子,但必须看到,部队战斗力的生成、保持、提高是一代一代人像传接力棒那样传下来的,部队的光荣历史、好的作风都是若干代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如果我们这一代不去考虑发展提高部队的战斗力,不去保持和发扬光荣传统,那么到将来打起仗来就晚了。他一再说,作为一个军人,应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责任,随时作好带部队去打仗的准备,并把这个打仗的本领一代一代传下去,保证一旦需要的时候,我们这支部队在战争中能够稳操胜券。
他特别喜欢那首歌:“身穿国防绿……虽不富有,拥有山河”
今年1月份,粟戎生退休了。谈起退休后的生活,63岁的他说:“还有点事,某部的信息化改造项目还是我负责的。如果能够继续关注这个项目的话,就得把它真正搞好,那我也没什么缺憾了。”
他说,到时再走走大好河山,打打枪,游游泳。“部队推广的一首歌我特喜欢:‘身穿国防绿,胸怀祖国,万里江山,千斤重担交给了我。虽说艰苦,我心里欢乐,虽不富有,拥有山河。’我对‘虽不富有,拥有山河’这句话特别有感觉。在工作期间带着部队穿山越岭,过江过海,我觉得很豪迈。我买了本《地球科学概论》,抽空翻翻这书,总想把这大好河山弄明白了,趁现在身体还行,先旅游吧。”
“我是学工的,当技师的嘛,就是喜欢自己动手。那时我们的雷达、导弹出了故障,我常自己修。家里什么东西坏了,拿到街上修不好,拿回来我再修,差不多还能修好。逛街时新鲜工具对我有吸引力,经常买一些回家。妹妹说,她把我退休后的工作安排好了,开一个修理铺,叫‘死马修理铺’,死马当活马医。这名字很好,东西坏了拿到街上去修不好了,不值得修了嘛,就是‘死马’了,拿给我修。”
这就是粟戎生,一个工科毕业的退休将军,普普通通,却也轰轰烈烈,又让人觉得颇为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