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国坤
进入80年代以来，由于世界经济格局的巨大变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发展，美加两国经济都卷入了调整与改革的浪潮。签订“美加自由贸易协定”曾经是美加两国政府多年来的共同愿望，只是由于“民族主义情绪”和“保护主义色彩”干扰而未能实现。
但理智最终战胜偏见，“经济利益”压例一切，1988年1月2日，美国总统里根和加拿大总理马尔罗尼分别代表两国政府签署了“美加自由贸易协定”，1989年1月1日正式开始生效执行。根据协定，两国将于1998年最终建成美加自由贸易区，实现双边免税自由贸易。
“美加自由贸易协定”生效一年后，即1990年，美国和墨西哥之间的自由贸易谈判在搁置10年之后，随着两国总统互访又重新提到议事日程。加拿大政府原先对美加自由贸易协定扩大到墨西哥持保留态度，但当看到美墨准备甩开加拿大直接进行双边贸易谈判时，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才变得积极起来。事实上，新协定不仅使美加自由贸易协定不受侵犯，而且还争取到新的好处。经过美、加、墨三国领导人签署和各自议会的批准，终于在1992年8月12日达成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从1994年1月1日开始正式生效执行。该协定涉及三国之间的商品、劳务贸易和投资自由化、知识产权保护、贸易争端和解决等，后来应美方的要求又加上了有关环境保护和劳工“平行协议”。协定生效后，三国间约65％的制成品关税立即取消，另有15％的制成品在5年内取消，其余的大部分在10年内取消，少数产品关税将在15年内取消，也就是说经过15年的过渡期将最终建成三国的“北美自由贸易区”。由于这是一个由典型的发达国家和典型的发展中国家组成的区域性经济组织，因而具有开创意义。特别是墨西哥这样一个在拉丁美洲具有重要影响而又一向对美国存有戒心的国家，开始走上与美国组成经济一体化的道路，这对推动南北美洲的经济一体化将起重要促进作用。
一、北美自由贸易区运行特点
1．NAFTA实施后，美加墨三国均是受惠者。
美国可以从中得到下列好处：
第一，扩大对加墨出口。“协定”生效后受惠较大的是美国农产品和食品出口，墨西哥将取消对美国小麦进口的非贸易壁垒（入口证制度），并把进口美国农产品5％的平均关税率逐步降低。此外，开放的墨西哥市场将明显地增加美国汽车和汽车部件、电信设备、纺织品和服装，以及汽车运输、保险和其他金融服务等项目的出口。“协定”实施两年来确实取得了成就，美对加墨出口增长11％，增加了291000个就业机会。但是，目前墨西哥工业化程度低，对上述产品的外部需求程度低，因此，即使关税降低也不可能大幅度从美国进口农产品、食品和汽车等工业品。只有墨西哥经济因NAFTA受惠，工业化程度和人民消费水平明显提高时，NAFTA对促进美国农产品、食品和汽车等工业品出口的作用才能充分发挥。
第二，美国通过利用墨西哥的廉价劳动力，提高了其产品的国际竞争能力。目前墨西哥的工资水平约为美国的14％，今后，美国可利用墨廉价劳工取代美国工人，以降低美国一些产品的生产成本。调查表明：美国有40％的大厂商表示愿意将部分生产工序迁至墨西哥。上述意向表明，这将给美国工业带来有利影响。但在近几年内，由于墨西哥基础设施薄弱，生产力水平低，美国厂商尚不具备大规模南下墨西哥的条件。
第三，有利于美国资本进入墨西哥的能源、金钱、电讯和服务等领域。据测算，NAFTA生效后墨西哥可吸引到额外的150亿美元的美国投资，但相对于美国庞大的投资总额来说，所占份额仍不大。
NAFTA将给加拿大带来下列经济利益：
（1）有利于加拿大扩大对美国的外贸出口。NAFTA对加拿大的影响明显地反映在加拿大出口的迅速增长上。1994—1996年间，加拿大的出口已从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不到1／4增加到了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3多。加拿大的进出口贸易严重依赖于美国，1995年加对美的出口比重占加拿大出口总值的80％，美国的进口比重占加拿大进口总值的75％。按照NAFTA的规定，到1998年，美国和加拿大之间的全部贸易将免除一切关税，这无疑对两国双边贸易是十分有利的。
（2）“协定”将使加拿大的劳动生产率提高，并在国际竞争中处于有利地位。据加拿大经济理事会的一项研究表明，在“协定”签订前，加拿大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大约比美国低25％。由于“协定”使加拿大制造业产品能更有保证地进入比本国市场大10倍的美国市场，这就可使其制造业获得规模经济的好处。加拿大全部36个产业部门中的30个部门经过技术革新和调整以后，生产更加专业化和长期化，生产率将不同程度的提高，其中林业、渔业、能源、矿业和电讯等行业的竞争力将进一步加强，生产率提高幅度最高达到10％左右。
（3）“协定”将鼓励更多外国资本投向加拿大。加拿大外国资本规模很大，美国在加拿大的直接投资近1000亿加元，占外国在加直接投资总额的80％左右。在“协定”中，加拿大政府同意提高对美国直接投资的审查起点线（由500万加元逐步提高到1．5亿加元），逐步放宽并在“协定”生效三年后取消对美国间接投资的审查，取消对美国投资的种种企业行为要求，并按对等原则对美国投资者提供国民待遇，所有这些新规定对美国投资者扩大在加投资提供了新的刺激。
美加自由贸易协定早已于1989年1月1日生效，即使NAFTA不通过，美加也会在1998年撤除所有的关税壁垒。因此，就NAFTA通过后所能直接获取的利益看，墨西哥是最大的受惠者。
墨西哥可以从NAFTA获取如下直接利益：
（1）促进墨西哥经济的增长。尽管1995年墨西哥经济发生了严重的衰退，国内生产总值下降6．2％。在美、加、国际金融机构的支援下，1996年墨西哥已摆脱了金融危机的阴影，经济出现了明显的好转。第二、第三季度经济增长率高达7．2％和7．4％。全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3．8％。“协定”的生效使墨西哥商品在美国市场上所占的比例从原来的第5位上升到第3位，超过韩国和香港。进入21世纪，美墨双边贸易额可翻一番，墨西哥经济发展因此可获得强大的推动力。
（2）吸引外部投资。NAFTA生效后，美国和加拿大为降低生产成本，将一些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生产迁往墨西哥，从而增加了对墨西哥的投资。此外，由于在墨西哥生产的产品出口美加时关税降低，而且不受配额限制，亚洲一些国家和地区已经或正在考虑在墨西哥投资建厂。近年来，外国在墨西哥的投资以12～13％速度增长。1994～1995年间流入墨的外国直接投资达143亿美元。
（3）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美加资金和技术的流入，加上墨西哥廉价的劳动力，墨西哥的就业机会将会增加。据预测，到2000年将增加100万个。
（4）吸收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随着国外投资的增多，墨西哥将有更多的机会吸收发达国家的技术和管理经验，提高生产力水平。随着墨西哥工业化进程的加快，经过若干年后，墨西哥的人均收入将达到美国的一半水平。
2．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南北混合型”区域经济组织。
（1）南北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NAFTA不仅将在期限内逐步降低并最终取消美加墨三国间的关税壁垒和非关税壁垒，实现贸易自由化，而且通过区域性经济合作，实现资本、人力、商品和技术的自由流动。
（2）南北贸易冲突协调解决。设立由三国外贸部长组成的“贸易委员会”，通过年度定期会议与日常工作两种方法的结合来协调贸易冲突。当任何两国无法协商解决其相互冲突时，将组织由三国相对独立的法律人士组成的特别小组仲裁。
（3）南北减免关税的非同步性。考虑到南北发展水平的差距，自协定生效之日起，美国对墨西哥产品进口平均减税84％，而墨西哥对美国产品仅平均减税43％。此外，对墨西哥竞争能力较弱的肉、奶制品、玉米等产品均安排了较长的过渡期。上述安排不仅为墨西哥一些农产品增加了向美加提供的机会，同时也使墨西哥其他缺少竞争性的产业部门有10至15年的缓冲期，用于内部结构的调整。
（4）南北区域经济优先发展。协定对原产地原则的规定充分体现了该协定“区域内贸易与经济优先发展”的原则。如关于纺织品与成衣的“北美原产地原则”规定，三国将在10年内逐步取消对纺织品与成衣相互贸易的所有关税和进口限额。但这一贸易壁垒的取消是以美加墨自由贸易区内纺织业的发展为前提的，即所有纺织品与成衣须完全由北美三国所产的棉纱与纤维所制成。此外，还有汽车贸易上的“北美部件含量原则”等。
总之，美加墨自由贸易区的建立，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区内实行国际产业垂直分工的第一次尝试，有助于世界经济国际化的发展。战后世界出现的“关税同盟”、“自由贸易区”等形式的区域经济组织，其成员国均是经济水平相近的国家。从国际产业分工的角度分析，成员国之间实行的多是水平分工方式，以达到较高层次上的竞争和互补关系。而在北美自由贸易区，通过垂直分工实现美加墨三国之间的经济互补关系，以促进各方经济发展。美国和加拿大发达的技术和知识密集型产业，通过资本流动将进一步加强在墨西哥的优势地位，扩大在墨西哥的市场。而墨西哥则可利用本国廉价的劳动力，降低成本，发展劳动密集型产品，推销到美国。同时还可以从美国获得巨大投资、技术转让，促进本国产业结构的调整，加快本国产品的更新换代，在垂直分工中获取较多的经济利益。
3．三国经济实力悬殊，美国居于绝对的领导地位
“北美自由贸易区”是由三个不同层次国家组成的混合型的统一市场。从贸易区内部的实力来看，美国占有2／3的人口和90％的经济实力，加拿大仅有7％的人口和8％的经济实力，墨西哥虽拥有近26％的人口，但经济实力则不到2％。美加墨三国按工业化程度和发展水平分属三个不同的层次。美国属于第一个层次，墨西哥属于第三个层次，是新兴的工业化国家，加拿大属于第二个层次。因此，无论从经济实力、工业化程度和发展水平等方面相比，美国都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自然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具有很强的制约力。NAFTA的实施，美国将会在双边贸易、直接投资、技术转让及第三产业诸领域内凭其雄厚的经济实力加紧对加拿大和墨西哥的渗透和控制，在贸易区对内对外事务上拥有绝对的发言权。
二、北美经济一体化存在的问题
1．墨西哥金融危机延缓了NAFTA扩大的进程
1995年初，墨西哥金融危机在美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应，国会和白宫就是否对墨提供援助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1995年1月17日，17名众议员建议美国退出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接着，共和党大多数议员要求严格控制美国与其他国家的自由贸易谈判。“协定”的反对者认为，墨西哥危机不是几百亿美元可以解决的，如果这次援助失败，或者其他国家也发生类似事情，美国将无力给予另一次援助。尽管墨西哥由于美、加政府和国际金融机构提供了5000亿美元贷款暂时渡过了难关，但这次危机却为这个区域经济组织的发展敲响了警钟。由于克林顿得不到共和党控制的国会授权，关于智利参加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谈判搁浅，原定2005年将“协定”扩大到整个西半球，从而建立起美洲自由贸易区的设想更被抛在一旁。此外，1996年正值美国大选关键时刻，美国反对协定的一派趁机再次发难，企图掀起反自由贸易的高潮。为争取选票，克林顿只得将“协定”扩大问题暂放一边。
智利自知1996年加入“协定”希望不大，改变了首先加入“协定”的初衷，于1996年6月加入了南方共同市场。早些时候智利还与墨西哥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1996年12月智利与加拿大签署了双边自由贸易协定，这是智利为加入北美协定所采取的新步骤。
2．国家主权和民族独立问题时有发生
“民族主义情绪”在加拿大有深刻的历史根源。在加拿大历史上，美加“自由贸易”谈判也举行过几次，但都以失败而告终。尽管“经济利益”最终战胜了“民族主义情绪”，“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已经实施，但不等于国家主权和民族独立问题已得到根本解决，一旦美加矛盾激化或民族主义抬头，不排除有反复的可能性。当美国企图通过赫尔姆斯——伯顿法把它对古巴的制裁强加给全世界的时候，加拿大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国家，并马上得到了加勒比海国家和欧洲国家的支持。加拿大政府领导人经常强调自己是个主权的国家。加总理克雷蒂安说：“我们最好和美国保持一段距离。今天的美国十分强大，但也需要有人说点反对意见”。加拿大众议院议长帕伦特强调加拿大在处理与古巴关系时具有独立性，不受美国的制约。他说：“我们加拿大人一直保留着这种权利，我们想与哪个国家友好就与哪个国家友好，这是个国家主权问题。”
同样，墨西哥保守性民族主义也有悠久历史。传统的墨西哥民族主义者认为自由贸易协定是一个霸权主义阴谋，担心失去文化自我和国家主权。
3．贸易保护主义仍不可避免
NAFTA实施以后，北美三国间的贸易摩擦仍时有发生。最近，美国与加拿大互相投诉对方设置贸易障碍，影响了两国自由贸易的公平发展。加拿大国际贸易部长埃格尔顿指出，美国的商品不仅在出口加拿大市场时得到政府补贴，而且在美国本土和其他国家市场也得到同样的补贴，致使加拿大的产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大受影响。埃格尔顿部长表示，虽然加拿大对美出口在过去4年里增加了一倍，但美国产品获得不公平的补贴，仍是加美贸易关系中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加拿大在1996年对美贸易障碍登记报告中，详细列举了加拿大商人在与美国进行贸易时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和投诉。与此同时，美国政府也发表了同类型的报告，指责加拿大同世界其他40多个国家一样，对美国的产品设置了不公平的贸易障碍。美国政府已向世界贸易组织投诉，指责加拿大这种明显的文化保护主义做法。
美墨之间也有摩擦。在美国大选中，为取悦对北美自由贸易区持怀疑和反对态度的劳工与环保组织，以及保护美国南方各州的利益，克林顿政府单方面决定推迟实施三国协定中有关为美墨贸易提供运输便利的条款，墨西哥对此表示不满。
三、北美自由贸易区发展趋势
1．北美经济一体化前景依然乐观
尽管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扩大进程至今停滞不前，但一些分析家认为，这只是暂时的，“协定”扩大的前景依然看好。他们认为，在克林顿总统开始其第二任期之时，他最好能把美洲国家之间实现自由贸易作为头等重要的事情。下列数字可以为这种选择提供充分的理由。美国1996年对拉美地区的出口额超过1000亿美元。如果这个趋势继续下去，到2010年，出口额将增加到每年2400亿美元的惊人数字，超过美国目前对欧洲和日本的出口总和。这不仅对美国有利，而且也对西半球的邻国有利。墨西哥正在重新崛起，朝着经济复苏的方向慢慢前进。取得这一成就在一定程度上应归功于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打下的坚实基础。分析家认为，克林顿应把注意力转向接受迫不及待的智利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从而加强这个联盟的力量和促进它的扩大。然而，单靠白宫的力量还不够，还应得到国会的支持。到7月份，克林顿总统应当向国会提出一项有关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进展情况的报告，以便说服对这个贸易联盟仍持怀疑态度的人们。
2．区域范围将进一步扩大到整个美洲
克林顿认识到美国要想应付统一的欧洲以及亚太的强大挑战，不仅需要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还必须加强与西半球国家的联系与合作，建立以美国为主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才能“在美洲保持有力的领导地位”。
1994年12月，34个美洲国家首脑会议在美国迈阿密举行，与会者一致同意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并确定2005年为谈判达成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协定的最后期限。后来，由于墨西哥金融危机和美国大选的影响，NAFTA未能按计划扩大，引起了拉美国家普遍的不满。为安抚拉美国家，特别是智利，美国国务卿克里斯托弗于1996年2月访问了中南美洲一些国家，重申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的诺言，劝拉美国家在加入“协定”问题上要有耐心。1997年1月，中美洲国家近百名企业界领袖、经济学家和部长们在哥斯达黎加首都圣何塞开会，积极准备加入美洲自由贸易区。由此看来，NAFTA扩大到整个美洲的趋势将不可逆转。
3．北美自由贸易区的建立必将对国际贸易和资本的流向产生重大影响。
在贸易方面，不仅美加两国相当一部分进口贸易将从亚太市场转移到墨西哥，而且其他工业化国家也可有能将墨西哥作为生产基地和向美国输出商品的跳板，从而使以北美为最大贸易伙伴的新兴工业化国家和地区的出口贸易受到严重的挑战。此外，墨西哥和亚洲新兴工业化国家和地区同样具有劳工、资源方面的优势，墨西哥输往美国的消费性电子、汽车零部件、钢铁、纺织、成衣等商品又与东南亚国家和地区输美产品结构大体一致，这就使他们成为北美市场的直接竞争对手。
在投资方面，许多外国资本纷纷到北美寻找立足点。例如，近年来，日本的汽车、电子和金融界在美加墨三国分别设立据点，以便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生效后，能享受免税待遇。因此，“协定”的实施必将对全球资本的流向产生重大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