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223/陪聊天陪看病陪购物陪徒步……加拿大华人社区“陪伴服务”行业蓬勃发展

(星星生活/捷克佳)葛蓓佳(Beijia Ge音译)的工作职责几乎每小时都在变化。这位居住在安省金斯顿的华人,有时与中国留学生聊天,倾听他们的秘密和挑战;有时帮别人打包行李;还有时候会和一位老年人一起烤蛋糕。

“如果你生日那天一个人,但仍希望有人为你唱生日歌或拍照,我会陪在你身边。如果你生病需要陪伴,我也会陪着你,”葛在社交媒体上用中文写的广告中说。

据加通社报道,38岁的葛是加拿大正在兴起的“陪伴服务”行业(companionship industry)的一员,这一趋势在华人社区中尤为明显。

在包括温哥华、卡尔加里和多伦多在内的城市,数十人在小红书上提供租友服务。小红书是一个社交媒体平台,也被称为中国版的Instagram。

社会学家和其他专家认为,这种有偿陪伴服务的兴起部分是由于新移民中一些人感到孤立无助。

葛的收费是每小时大约20加元。尽管她并不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但她对客户愿意轻松分享内心深处的脆弱感到惊讶。

“有一位学生感到非常无助,因为她的父母强迫她学习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她在学校表现不好,又害怕告诉父母自己的挣扎,”葛用普通话接受采访时说。

她补充说,有些与客户的对话让她非常感动。

“陪伴可以帮助人们倾诉负面情绪、释放压力,而他们不用担心被评判,因为我是一个陌生人,”葛说,“这就像写日记一样。”

卡尔加里大学社会学系助理教授刘倩(Qian Liu音译)表示,陪伴经济是中国近年来出现的一种趋势,这与城市中的孤独感以及东亚地区对心理健康的社会偏见有关。

刘说,中国移民“非常依赖”中文社交媒体获取信息,因此在移民社区中出现类似的社会现象并不令人意外。

她的研究表明,“孤独感、隔离感和缺乏归属感”是华语移民面临的主要问题。

此外,加拿大城市高昂的生活成本也促使华人移民以更具创意的方式赚钱,同时有人可能将这种服务视为与社区建立联系的一种方式。

巴黎美国大学心理学助理教授高志鹏(Zed Zhipeng Gao音译)表示,大多数使用陪伴服务的人都是新移民,他们在加拿大没有现有的社交网络,语言和文化障碍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

高曾在多伦多生活两年,在温哥华生活12年。他提到,在亚洲文化中,寻求心理健康咨询往往带有社会偏见,而陪伴服务则可能填补了这一空白。

来自卑诗省列治文市的37岁卡罗琳娜·胡(Carolina Hu)已经从事陪伴服务几个月了。

她表示,自己的客户大多是说中文的新移民,主要雇佣她一起探索列治文和温哥华,体验加拿大的生活方式。

最近,她常被雇为购物陪伴者。

胡每小时收费约40加元。她说,新移民可能因为语言障碍而对探索城市感到犹豫,而陪伴服务可以“帮助他们顺利融入当地社会”。

“许多新移民不知道在哪里找到自己的社区,但陪着他们在街区里走走,分享我的移民经历,可以为他们带来归属感和安慰,”胡用普通话说。

作为两个儿子的母亲,胡喜欢这份兼职工作,因为它的日程安排很灵活。

“许多移民搬到新国家后感到空虚,非常孤独,”胡说,“他们也很难和家乡的老朋友分享自己的困境。”

刘认为,这是有偿陪伴吸引人的另一个因素——一些移民不愿向家乡的家人和朋友抱怨,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在加拿大过得很好”。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可能是为了挽回面子,”刘说,“换句话说,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他们比亲密的朋友和家人更信任陌生人。”

刘指出,与网络之外的人分享秘密和困境可能对他们的日常生活和声誉影响较小。

24岁的李大卫(David Li)是陪伴行业的新成员。他与葛和胡不同,仅提供一种服务——陪客户一起徒步。

“个人简介:我是狮子座男生,身高5英尺10英寸,体重85公斤。持有野外领队徒步认证,去过黄金耳公园(Golden Ears)、特里科尼峰(Tricouni Peak)、麦克法兰山(Mount MacFarlane)和卑诗省的许多著名徒步景点,”他的社交媒体广告写道。

李主动提出在徒步中会帮助客户背背包,但“请不要让背包太重”。

李住在列治文市,全职工作是在一家建造医疗气体管道系统的公司。他的业余时间会收费400加元陪客户徒步8小时。

他希望不只是一个有偿向导。他说希望与客户成为一起探索自然的朋友。

“我相信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徒步对心理健康有好处,”李用普通话接受采访时说,“如果客户有点情绪化或孤独,我希望通过我的陪伴让他们感到振奋。”

随着陪伴行业的增长,安全问题和其他隐忧也随之而来。

葛表示出于安全考虑,她只接待女性客户,而胡则只欢迎女性和家庭客户。两人都避免在晚上出门。

李提到,他的广告中收到过许多“骗子”的联系请求。

一位陪伴服务提供者不愿透露姓名,因为担心因“私下收款”而被加拿大税务局注意。

高表示,虽然“多功能化”的陪伴行业满足了许多不同的需求,但他对从业者的安全表示担忧。

“这是一个劳动问题,也涉及法律、税收和工作安全问题,”高说。

他认为,陪伴服务无法解决社会孤独问题。理想情况下,政府应该为移民提供更多支持项目,例如成立更多协会和俱乐部。

刘表示,她的研究发现,许多在阿尔伯塔省的普通话移民会去教堂寻找与他们有文化联系的人——有时“并不是出于宗教目的,而是为了社区感和支持。”

“问题在于,加拿大社会对中国移民,尤其是新移民的支持非常有限,”刘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必须通过这样的方式寻找支持和归属感。”

葛表示,在她提供的所有陪伴服务中,最享受的是陪伴老年人,因为“让他们微笑太容易了”,“他们总是说简单而智慧的话。”

大多数情况下,她的报酬由老人的亲属支付。

“有时,我陪老人去看牙医,因为他们的子女太忙,而老人又不会说英语,”葛说。

但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听他们讲述生活故事或邻里趣闻。有时,他们只是一起看电视。

自3月开展业务以来,葛已经累计提供了数百小时的有偿陪伴服务。

但她很快将暂停工作,返回中国,与83岁的奶奶共度更多时间。尽管她们每天都会视频通话数小时,但面对面的相处还是不同的,葛说。

“有时候你定居某地是为了关心的人。对我来说,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奶奶,而现在我只想和她共度时光。”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