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专稿：在有关早期美国华人生活的历史记述中，人们大多关注的是旧金山、洛杉矶、纽约等大城市中的华人聚居区。然而在加州内陆以农业为主的萨克拉门托河流域一望无际的田野中，还隐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华人集镇。这个名叫乐居(Locke)的农业小镇曾是北美大陆惟一完全由华人建立和居住的市镇。
尽管随着时代的变迁，小镇已日渐衰落，居民不足百人，其中华人更是寥寥无几，但这个几近湮灭的小镇，不仅与那些大都市中的唐人街一样，成为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初期美国社会排华时期的历史产物，同时也见证了华人移民在早期加州农业的发展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历史名镇古朴静谧
怀着好奇，记者近日对这个有着传奇色彩的近代华人聚居区进行了一次探访。乐居镇位于美国西部交通要道5号州际公路以西大约10公里的萨克拉门托河畔。昏黄的路灯下，小镇惟一可以通车的主街空无一人，几辆老式汽车停靠在街道一侧。乐居镇很像是早期好莱坞西部片中常见的那种小城镇，主街两旁是十来栋破旧的木质二层小楼，在宁静的冬夜中给人一种肃杀的气氛。透过小楼门上的玻璃，有的还可以看到屋里的墙上挂着许多镶有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摩登女郎”图片的镜框，店堂里的桌子和货架上摆满了专供游客的中英文图书资料和具有中国特色的商品，如茶叶、食品、刺绣工艺品等，其中不少显然是来自中国的产品。
记者沿街走了一个来回，发现有不少店面的牌子都是用中英文写成的，依稀可见当年华人小镇的风貌。听到街道中段一间名叫Al’sPlace的西餐馆里传出人声，记者推开虚掩的店门，只见店内陈设相当陈旧，天花板上钉满了用飞镖插上的一美元纸币，想必是当年客人饮酒作乐留下的遗迹。看到有陌生客人进来，店里的伙计并没有主动上来招呼，柜台里的老板也自顾忙着手中的事情。在得知记者的身份后，老板突然变得热情起来。老板介绍道，这家餐馆几乎与乐居镇有着同样长的历史，这栋小楼最早建成于1915年，本来是由几个华人合伙开设的中餐馆，1934年出租给一个意大利移民家庭经营，被改建为兼营酒吧的西餐馆，在很长时期里一直是乐居镇惟一由非华人经营的商户。餐馆老板告诉记者，镇上其他商店要到第二天上午11点才开门，要想找中国人只能到明天再说了。他特别建议记者一定要采访餐馆斜对面古玩店”乐居文化中心”的老板朱先生，因为他是镇上许多房屋的主人。
蕴藏华工奋斗血泪
萨克拉门托河在19世纪后期曾是加州内陆的航运枢纽，当时加州农业区出产的大量粮食、水果就是由此启运到全美各地。据说在19世纪六七十年代，在萨克拉门托河流域活跃着数千名华工，他们大多是在美国西部淘金热及其后修建太平洋铁路期间来到加州的，随着淘金热的消退及铁路修建的完成，他们只得放弃原先的工作转而从事其他行业。位于旧金山与萨克拉门托之间的三角洲地区水土肥沃，但萨克拉门托河容易泛滥，为此当时的加州议会通过了鼓励修建防洪堤岸的法令，于是大批吃苦耐劳的华工被白人雇来从事这项艰苦的工作。他们站在齐腰深的河水中，在疟疾流行的环境下抽干沼泽，建造排水沟渠、水闸和防洪堤，不少人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修建堤岸的工作完成后，华工便留在当地务农，继续为白人农场主打工。1915年的一场大火将三角洲地区胡桃林镇(也称汪古鲁镇—本报注)的华人聚居区烧毁，镇上一批来自广东中山地区的移民在该镇以北不远的地方租地建立家园，这块土地的主人是个名叫乔治·洛克的白人。按照”洛克”的谐声，华人将新建的社区称为”乐居埠”，后随着社区规模的扩大，又改称”乐居镇”。
在上世纪4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的各种排华法案相继废除，华人地位有所提高，乐居镇进入全盛时期。当时镇上居民几乎全是华人，人口超过600，居民大多从事农业和服务业，甚至有过一家中文学校，专门向镇上的华人孩子教授中文。不过由于接受了良好教育的华人后代普遍对务农不感兴趣，华人家庭大多迁居附近的大城市，致使乐居镇日渐衰落。目前镇上居民不足百人，其中华人仅12人。那间中文学校也因为没有了学生而在20多年前关闭，现被用作镇上的会议场所。1970年美国政府将乐居镇列为”国家历史古迹”，规定镇上许多房屋的外观不得改变，以保持其作为早期乡间华人集镇的原貌。
承载历史后继有人
记者第二天再次造访乐居镇时见到了小镇的”主人”朱国堡。朱先生上世纪70年代从香港移居美国，其家族出资从原地主洛克的后人手中买下了乐居镇所在的土地及周围的大片果园。朱先生目前开办了一家”乐居物业发展公司”，拥有乐居镇主街两旁9所房屋的所有权。
朱国堡是乐居镇基金会的发起人，他说去年镇上曾成功组织了一次原居民回来团聚的活动，有200多人参加，基金会向这些目前大多事业有成、生活富足的原居民介绍了未来发展计划，希望他们以后经常”故地重游”，并筹集到捐款近3万美元用来建造一个小型的纪念公园。公园里的一个中式回廊已于两个月前完工。朱国堡说，他还打算在公园里建一座纪念碑，上面刻上当年在乐居镇居住过的每个华人家庭的名字，以纪念华人对萨克拉门托河流域社会发展所作出的历史贡献。
在朱先生的引见下，记者还采访了镇上近年搬来的惟一的华人家庭。张永超夫妇目前经营着镇上仅有的一家中餐馆”乐居楼”。老板张永超年龄大约40岁上下，上世纪90年代初从广东中山移居美国，大约6年前接手了这家餐馆，全家便迁来乐居镇居住。张永超说，乐居镇地处乡间，民风纯朴，完全没有大城市的喧嚣，这也是他当初选择来这里发展的原因之一。
据朱先生介绍，镇主街北端的一个三层木楼是当年用作华工集体宿舍的仓房，目前已被加州政府的公园管理局买下，将改建为华人历史博物馆，工程大约可在明年三四月开始。他说，博物馆建成后将被纳入加州公园管理系统，统一进行推广宣传，这有利于吸引更多游人来乐居镇。(记者 曹卫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