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819/越南反华游行:摆脱不掉的中国影响

南方周末/[导读]半个世纪前共产主义情谊似乎失去了感召力。自南海被勘探出储量惊人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后,海域和岛屿主权争议成为亚洲最具潜在危险的冲突区域之一。越南一直是最积极的利益均沾者。

■ 在越南有一句话:天堂太远,中国很近。这有着互相矛盾的两层意思——中国是通向天堂的拦路虎;中国本身就是天堂。对于这两层意思,越南人选择同样相信,并将两者奇迹般地统一在了一起。

2011年8月14日,越南首都河内,在中国大使馆前,一场反华游行正在进行,抗议人群呼喊口号,挥舞标语,声称“中国侵犯其南海主权”。

游行队伍人潮涌动,越南国旗和标语汇成一条红色的河流。示威者大多是这个国家的新生代,父辈都见证过中越悠久的革命情谊。现在,他们将昔日的盟友兼老师形容为“海盗”和“侵略者”。

这是河内近10周来举行的第十次反华游行。

在意识形态对抗逐渐让位于利益博弈的今天,半个世纪前“同志加兄弟”的共产主义情谊似乎失去了感召力。繁荣背后暗战潜藏,自上世纪下半叶南海被勘探出储量惊人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后,围绕海域和岛屿的主权争议让这里一跃成为亚洲最具潜在危险的冲突区域之一。

越南一直是环南海诸国中最积极的利益均沾者。自1975年出兵抢占第一个岛屿起,南沙群岛共有29个岛礁升起了越南国旗并被编入行政序列,每年攫取的能源可以支撑其国内近30%的GDP。

表面上来看,中越关系始终在南海问题的阴影下经历阶段性的寒冬并在今夏逼近冰点。而示威队伍所经之处,“2010中越友好年”的标识尚未拆除。

“警惕北方”

在7月17日的游行中,纵使口号震天,23岁的阮氏姿仍能感觉到对手的强大,它不动声色地附着在每个角落——抗议者身上的衣服、鞋子、手机、自行车甚至是扩音器,都可能是“中国制造”的产物。一路上,这个近似黑色幽默的现实让她有些沮丧。

阮氏姿是一名爱国者,也是一名美国留学生。每次回越南,她都能感受到中国经济渗透的步伐——堆满中国货的法式士多看似中国某个社区小卖部,著名的河内同春市场则越来越像一个门类齐全的义乌商贸城。中国商品成了越南经济不可或缺的部分。在她赴美次年的2010年,中越两国贸易额达到270亿美元,20年增长716倍。

巨量的中国货品大多从北方进入。在两国1347公里漫长的边境线上,12个国家级口岸和25个贸易互市点繁荣异常。“中国人生产了我们需要的一切。”谅山新清口岸服装商人黎文辉说。

阮氏姿的专业是化工机械。2010年暑假她回国实习,在海防一个工业区,她仿佛成了外国人,到处是川菜馆、饺子店和按摩店,中国工人穿梭其中,神情自若得好像在自己的村庄。

这些都是中国经济大举进入的伴生效应。如今汉语已经成为越南仅次于英语的第二大外语;学做中国菜是个不错的出路;连风水先生、老中医等都水涨船高地提升了身价。

尽管2010年GDP历史性地突破千亿美元,越南的经济总量仍比不上中国深圳一市。经济规模的悬殊带来失衡的经济依存。对中国来说,中越双边贸易额仅占其对外总贸易额的0.4%左右。“也就是说,在贸易方面,越南对中国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影响力。”中国社科院越南问题专家潘金娥说,“反过来就不一样了。”

由于过分依赖进口,越南对华一直处于严重的贸易逆差。外流资金反过来帮助中国扩大对越投资,同时还带来了中国工人。

越南媒体曾曝光过一个让人不安的现实——共有3.5万名中国劳工在越南。宿舍区是他们的王国,他们建立村舍,用家乡的名字命名道路,大声喝酒和随地吐痰。“他们抢走了我们的饭碗,还毫无顾忌地复制中国生活模式。”海防市一个越籍电工说。

媒体报道,2009年,海防市一个中国工人喝醉后和一个越南店主的摩擦,竟引发了两百多人的群殴。

越南计划投资部高级顾问、越南中央经济管理研究院前院长黎登营忧心忡忡地提醒他的同行——“中国经济对越南的(入侵)远比人们意识到的要根深、触及得更深远、进展得更快。”

相比经济层面的责难和惊觉,“北方威胁论”在越南历史里则拥有更深的渊源。“北方”在这里指代中国,它甚至被写进教科书,描述成一个贪婪的扩张者。

一直以来,中越关系的复杂和微妙远远超越其他邻国。自秦朝后一千年间,越南一直是中国封建王朝直接统治下的郡县。北宋初年独立后,围绕领土的恢复和反抗成为两国关系长期的主题。为激发民族意志,越南统治者将中国军队形容成为凶残无度的侵略者,这种印象被各种传说和英雄故事所深化,最终在1979年的中越边境战争(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达到极致。

在越南,船佬是对中国人的蔑称,传说最早到越南的中国人是一群摇着船且长相凶狠的渔民。他们觊觎这片土地并带来战争。

“对中国,越南人始终心存芥蒂。”一位华裔越南学者说。

无法抵制的中国

进入8月,河内的愤怒仍在继续。在Facebook等网站,大量带有浓烈民族主义色彩的言论链式散播并吸引了大量响应者。他们大多是青年学生、白领和自由职业者。

像往年周期性的局势震荡一样,新一轮南海争端依然源于船只摩擦。5月26日,由越南首先发难的“中国巡逻艇破坏越南探油船”充当了风暴里蝴蝶的翅膀。局势在6月后迅速变得紧张——菲越中相继军演,美国高调介入,各国剑拔弩张。

中越两国互联网也成了虚拟的火药桶。6月初,一篇名为《爱国日记》的匿名网帖获得惊人的浏览量,作者用忧愤的笔调表达了一个越南青年在国家“内忧外患”下的心声,最后他号召说:“敌人正在用你买牙膏和收音机的钱来造子弹,所有有血性的越南人都应联合起来抵制中国货。”

阮氏姿觉得这句话为她每个毛孔都注入力量,当晚她就锐减了周末的购物计划,而且还取消了一场期待已久的中餐聚会。没过几天,街上很多商店都打出“越南制造”的招牌,以证明他们的生意足够爱国。

效果很明显。游行仅半个月后,越南媒体报道中国商品开始滞销,其中水果的进口量较年初大减30%,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是越南民众罢买中国货所致。

但中国货并不只是牙膏和收音机,它还有更广阔的含义——既来自中国的造船厂,也来自乡镇企业;既来自中国的炼油车间,也来自网游公司。它们无处不在,从极巨到极细推动着世界经济链条的运转。

“真正的抵制(中国货)是不可能的。”面对危机,河内服装商人陈光勇聪明地把带有中文标识的标牌换掉,轻松消除了所有生意上的影响。“中越贸易不是一双袜子两双皮鞋的问题,它的庞杂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支持他这一说法的证据是越南海关总局7月份的统计报表——过去半年中越贸易额仍强劲增长了30.5%。

在今天的越南,一个彻底的华货抵制者肯定会寸步难行,他甚至无法使用烤箱、手机、淋浴器或更多的东西。他想驾驶摩托车,油箱里装的是中国的汽油;他想用电脑,发现连电也是购自中国的。他感到愤懑,想拨通朋友的电话来倾诉,无意中又享受了中国承建的基站信号,如果要彻底抵制,他甚至无法开口抱怨——现代越语中有约70%的词汇来源于汉语。

越南到处充满中国的身影,甚至缺少后者她就无法完成对自身历史的叙述。两千多年来,越南从中国引入了农历、科举、中医、文官制度和酷似故宫的紫禁城。在这里,孔子同样被膜拜,春节也是最重要的节日,城隍庙也香火兴旺,就连首都河内的旧称也非常中国——升龙,而龙,则也被越南人视为本民族的祖先。

越南语虽然被拉丁化了一个多世纪,但至今仍遗留强烈的汉文化痕迹。时至今日,它仍然要借助汉语来充实词汇,如“公安”和“社会主义”。《三国演义》和《西游记》等古典名著拥有大量读者,而越南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品《金云翘月》,其故事蓝本则出自中国清代同名小说。

19世纪法国殖民统治让越南与母文化分离了一个多世纪。到了近代,民族解放独立的共同诉求将两者再次联结。在革命蜜月期,中国人饿着肚子帮助越南战胜了法国和美国。毛泽东成了越南人民的先驱和导师,邓小平则是越南一个时代的经济学家们的偶像。

“从‘思想解放’、‘摸着石头过河’到‘一国两制’,他的智慧和理论都让我赞赏。”有“越南吴敬琏”之称、越南市场化革新的设计师之一的黎登营说。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一代改革者所塑造的新越南确实带有强烈的中国气息,被西方称作“中国的好学生”。

在中国和美国的夹缝中

从广西边境友谊关出发,穿过苍苍莽莽的越北丛林、战争年代血流成河的扣马山岭和蜿蜒绵长的奇穷河,即可通过各种交通工具便捷舒适地抵达越北门户谅山。这是一座年轻的城市,1979年中越边境战争的炮火曾把这里夷为平地。

老兵黎德雄已经56岁了,现在是一名摩托车司机。他参加过上世纪越南最大的两场战争——美越战争和中越战争,两块弹片留在了他体内,一下雨左腿就抖个不停。

“历史从来都是为政治服务。”他以缓慢的口吻说,“我只能相信我的国家。”

现在,黎德雄的家庭以新的方式与昔日对手继续产生联系——儿子在一家美资公司,女儿则在中国南宁留学。像很多普通的越南家庭,黎德雄一家分享了国际经济交往所带来的利益。现在,他还和一个做边境运输的中国人成了朋友,经常一起下象棋和抽手卷烟,他们可以毫不忌讳地谈论战争,而且都不强求对方同意自己的观点。 “放下仇恨,但不意味着可以失去戒心。”迎着奇穷河呼啸的大风,黎德雄说,“历史给过我们教训。”

越南位于中南半岛东部,是一个南北纵向狭长型国家,由于扼守从太平洋到印度洋的战略通道,历史上多次成为大国争夺的对象。除了影响最为深远的中国,越南在19世纪被法国统治,二战中被日本占领,接着,美国人又来了。军事强权带来文化殖民,同时刺激了民族性。

实用主义与民族主义并立,正是当下越南国家性格中最显著的特征。一方面,它有助于在大国的夹缝中保持柔性,另一方面则暗藏扩张的欲望。1978年入侵柬埔寨和蚕食南海海域都是其具体体现。“实质都是增加战略纵深。”一位军事学者说,“越南的国土很窄,让她充满危机感。”

当老兵黎德雄疾驰在边境线上时,往南700多公里外的岘港渔民张水永正试图平复复杂的心情——他看见仙沙港的美国军舰上升起了星条旗。1965年2月,3500名美军在这里登陆,越战开始。在被美军燃烧弹夺去两名亲人后,他拿起了反抗的步枪。

但年轻人们似乎不那么计较,甚至不知道这段历史。他们拿着可口可乐,穿着夸张的棒球服和耐克鞋,朝上岸的美国兵吹口哨和招手,还送上鲜花。离他们不太远的橙剂救助中心里,一百多名畸形儿童正在忍受与生俱来的痛苦,他们是越战期间美军化学武器的产物。

“历史的旧债需要解决。”张水永说,“但不应该是我现在看到的方式。”

7月15日,美越联合军演,像释放一枚信号弹,试探着已经发生微妙倾斜的中美越三方关系。“越南想在大国之间搞平衡。”国防大学战略教研部主任朱成虎少将说。

越南对美国的示好有军事方面的原因,也有经济上的考虑。与最大贸易逆差国中国相反,美国则一直是越南最大的贸易顺差国,2009年达84亿美元。这意味着美国是一台巨型输钞机。

滚滚美元让越南淡化战争记忆,与宿敌握手言和,结成新的同盟。而美式生活在越南年轻人中不但不被仇视,而且越发向往。在河内西湖旁的酒吧街,入夜后霓虹绚烂,姑娘衣着性感,迈着暧昧的舞步,以结识西方人为荣。

而越南的知识界也在为新的外交思维提供理论支持,学者们认为:越战只是意识形态之争,但中国人却为了领土和利益。

“远华亲美”,这正是现实中中越关系上一层难言的色彩。

在“去中国化”的同时“去中国”

2010年,一个制作宏大的越南题材电视剧在本土遭遇了巨大的不公:中越合资530万美元,由众多越南一线演员领衔的大型史诗型电视剧《李公蕴:到升龙城之路》被禁播,理由是“太中国化”。

这部原定为河内建都1000周年献礼的作品讲述越南太祖皇帝的成长历程,拍摄点在中国横店。越南影视审查方看后非常不满,说把越南太祖皇帝拍成了中国皇帝。

一个言论温和的越南学者也不太走运。同年底,越南社会科学院中国研究所前所长阮辉贵接受一家中国媒体的采访,表达了“中越文化同源”的观点,结果遭到口诛笔伐。反对者认为这无非等同承认越南文化出自中国文化,“是对历史的歪曲和对民族的冒犯”。最后,阮不得不发表声明,说是在非正式场合受到了诱导式访问。

失去献礼剧的河内千年大庆依然热烈,只是“中国因素”被媒体最大限度地回避。仅仅在一个多世纪前,越南还是一个典型的华文国家,法国殖民者到来后设计了一套拼音文字,在1945年左右基本取代汉字。此后随着中越关系的起伏和民族主义的抬头,越南教科书淡化了两国的历史交集和文化渊源,搁置中文名著,还一度取消了中小学的汉语课。

教育者们希望以塑造独立、自生的越南文化来提升民族自尊心和凝聚力,这从情感上并不难实现,但“去中国化”者们的困难却更多地来自历史的逻辑和现实。

“只要对越南历史追问得足够彻底,总绕不开中国。”河内国家大学历史专业学生阿春说,“没有能单独剥离于主干的枝条。”

而中医专业的阿龙则抱怨薄弱的中文基础让他对一些知识要点如堕云雾,“中医的精髓都藏在那些珍贵的古籍里,它们无一例外用中文。”就连学习越南教育史,也无法避开供奉在文庙的2313位科举进士。

今天的中国在越南一头冷,一头热。一方面,官方努力切除与中国的文化脐带造成大众认知空白;另一方面,崛起的中国正在散发出无穷魅力。像世界大部分地方一样,“中国热”在越南也兴起,唯一不同的是,它更多地是基于实用角度而非文化认同。

阿春和阿龙现在正在主持着一个汉语俱乐部。在河内,这样的团体一共有3个,接纳着数以百计的汉语爱好者,他们或出于兴趣,或出于工作需要而走在一起,当然,多少还有些出于时髦。

前些年,十多位知名的越南专家联名向教育部上书,要求恢复中小学阶段的汉语必修制度。一些歌星,也热衷取一个听起来很中国的艺名来增加时尚感。

中国是一个大金矿。越来越多越南人认可这一点并付诸行动。10万名越南学生正在中国一百多所大学里学习,是赴美越南学生数的10倍;规模更庞大的淘金者则分布在中国每个角落,赚取双倍甚至多倍于国内的薪酬;而更多的越南黑工通过非法渠道来到中国,女性更容易留下来,她们就是中国剩男圈里著名的“越南新娘”。

“我会继续待在中国,”在广州从事服装运输的越南人梁崇帮说,“直至我赚到足够的钱。”

爱中国,恨中国

中国和越南的往来越来越频繁,但交流却从来不易。一个普通的中国人甚至想不到理由去了解这个并不遥远的邻国,以致在21世纪的今天,越南在中国的形象仍然是丛林、草棚和斗笠。一个在对越商界流传的笑话是:2008年,一个中国企业高管在获知将被调派到胡志明市后,还偷偷前来考察“是否适合人类居住”。

在越南,出于战时宣传而遭到扭曲的中国人形象仍然深入人心。在这一代社会中坚的童年连环画里,中国人被勾勒成肥胖、愚蠢且贪得无厌的暴力狂。现在则成了以造假为乐、唯利是图的奸诈商人。

政治上的龃龉,文化上的误解,都让这对昔日的兄弟之邦渐行渐远。在全球化的今天,经济互利能否成为破冰的钥匙?答案可能是肯定的——风雨飘摇的2008年(越南金融危机),万物萧条,唯有两国贸易热烈依旧,逆势增长了28%。

“越南现在就像一个经历发烧的孩子。”越南中国商会胡志明市分会会长汪浩说,“烧的时候温度很高,但退烧好了就会发现又长高了一截。她在震荡中成长,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对她依然保持信心的原因。”

目前,华人在越南拥有最多的企业。他们帮助当地增加就业、改善乡村面貌,并以独特的方式融入当地社会,获得迥异于其他地方的中国人形象。管理者们制定符合当地工人习惯的管理制度,还增加福利和娱乐设施。

“中国的经验不能照搬。”美的制冷设备(越南)有限公司空调制造部经理胡建国说,“企业也要入乡随俗。”赞成这一点的还有越南前江省龙江工业园总经理余索,“(中国企业)必须和当地经济融为一体才能找到发展之路。”

纵使经济领域的交流已如此紧密且前景乐观,但缘于政治和偏见的反弹仍不时泛起。2009年4月,越南总理阮晋勇收到3000名知识分子的联名信,要求停止由中铝国际参与承包的西原铝土矿项目建设。反对者们担心由中国企业带来的工人会开辟“中国城镇”和“军事基地”,危害国家安全。

“中国人即使运来武器也不是什么难事。”信中甚至说。

此时距离时任越共中央总书记农德孟访问北京还不足一年。2008年5月,时值越南金融危机最危急的时候,农德孟来到中国,向中国领导层强调中越“同志加兄弟”的传统友好关系,称这是“胡志明主席、毛泽东主席亲自缔造,两党两国历代领导人精心培育,是越中两党、两国和两国人民的无价之宝”。言论之恳切是其历次访华的首次。

农德孟此举被外界广泛理解为向北京求援。随后,中国连同东盟及日韩出资800亿美元筹建共同外汇储备基金,向越南提供援助。

“在防范与亲近中寻找平衡。”这是西方对当下越南对华心态的定义。一方面,她不断努力摆脱中国的影子,甚至认为在某些方面已经可以成为后者的“老师”;另一方面,她不敢得罪或失去这个强大的邻国,因为会危及生存。

中国和越南这对奇异的组合磕磕碰碰地走进新世纪初最复杂的时期,变化已不可避免。昔日的战场告别焦土,商贾云集;湄公河被繁忙的船笛驱散暧昧;大教堂里钟声悠扬,野外稻浪千里,斗笠下的脸孔也渐渐变得国际和现代。

同样是在大国之南,19世纪墨西哥人的谚语是:墨西哥的不幸,在于离上帝太远,离美国太近;而21世纪越南人的格言则是:天堂太远,中国很近。按照越南人的解释,这句话有着互相矛盾的两层意思——中国是通向天堂的拦路虎;中国本身就是天堂。而对于这两层意思,越南人选择了都相信,并将两者奇迹般地统一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