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724/诗僧——十七世噶玛巴素描

CND华夏快递 作者:北明/

往上密院见噶玛巴喇嘛,藏传佛教格举教派的领袖。

这次出发前几个月,2009年2月,美国《新闻周刊》(Newsweek)发表记者帕特里克·赛门斯(Patrick Symmes)的长文《西藏后起之秀》(Tibet’s Rising Son)。文章一开头这样描述噶玛巴:
  
“作为一个神,他是一个精致的年轻男人。身材清瘦、表情自信、穿着红黄相间的袈裟,噶玛巴喇嘛总是像一个儒雅的王子一般接受着他人的鞠躬。他在汉语和藏语间流利自如地切换,晚上会学习朝鲜语,有时候还会礼貌地用英语纠正翻译的一些发音上的问题。印度东部菩提伽耶外的一个新的寺庙是噶玛巴喇嘛的临时住所,黄昏时分,人们常会看到他在高高的台阶上慢行,眺望着下方在焦干的田地里收割麦子的妇人。”

舆论认为,噶玛巴将成为达赖喇嘛的继任者,或西藏未来的摄政王,以便弥补十四世达赖喇嘛身后转世灵童的寻找和主政之前,西藏精神领袖的空缺。——“没有任何一场政治运动经得起20年沉寂”。西藏文化宗教在中国中央政府现行强硬政策下,面临灭绝,达赖喇嘛为挽救这个600万民族的宗教文化和种族,被迫走出佛堂,献出一生大部精力。西藏精神领袖必须后继有人。
  
1992年3月,七岁的阿波嘎嘎被认定为十六世噶玛巴的转世灵童,6月,中国国务院宗教局宣布认可阿波嘎嘎为第十七世噶玛巴。他由此成为中藏双方共同认可的唯一大宝法王。1994年和1999年,这位十七世噶玛巴邬金钦列多杰两次访问北京,受到极高尊敬和礼遇。他参加了94年国庆庆典,并在官员陪同下先后参观北京、上海和广州、福建、浙江等城市。他首次到访北京时,还去过五台山和峨眉山等中国佛教圣地朝拜。他对中国官员的印象不错:“虽然他们信仰共产主义,但是他们似乎对佛教有相当深入的认识和恭敬。他们的一些谈话内容似乎也能与佛教哲学相契合”。几乎看不出任何理由这位年轻的藏传佛教大法王要背井离乡,流亡印度。但是再次访问归来不到一年,这位年仅14岁的噶玛巴离乡出走了。

中国政府立即散布舆论说,噶玛巴到印度,目的是取回自己的黑宝冠和其它自己的前世物品。然而噶玛巴再也没有返回中国的西藏。在他抵达印度之后首次发表的声明和首次记者招待会上,他把自己出走的原因说得清清楚楚:他多次要求出国访问,但是从未得到答复;他一再请求中国政府允许大司徒仁波切到他所在的西藏楚布寺为之灌顶、口传和教授佛法,但是这位仁波切不被准许进入中国,原因是这位仁波切与达赖喇嘛关系密切。此外,他虽然到京访问期间可以在官员陪同下参观走动,但是在家乡,他除了呆在楚布寺,没有在西藏境内行动的自由。他的另一个担忧来自班禅喇嘛的前车之鉴:年满十八岁之后,在被授予徒有其名的官位之后,他将被要求违心地攻击达赖喇嘛,并可能被中国政府当作一个传声筒,利用来分化瓦解西藏。为了避免沦为徒有其名的噶玛巴,为了能够接受正规的传承灌顶和法教修行,为了避免成为中国政府的傀儡,为了挽救西藏宗教文化,他只有出走一条路可循。抵达印度之后他说,“我在为我今生的任务作准备,教导及学习佛法,和激发众生心中本具的慈悲和智慧”,“只有在目前此种情况下才有可能”。葛玛巴告诉世人,是他自己做出了流亡的决定。他秘密出走前给中国政府留下了一封信,陈述了他出走的理由并事先声明,他的出走既不是背叛国家,更不是要分裂藏汉两个民族。——他对中国政府的欺骗舆论的传统方式完全了解。

噶玛巴流亡印度之前,藏传佛教四大教派中三个教派的领袖,均已流亡印度,包括噶玛巴的前世,十六世葛玛巴让烱日佩多杰,也在1959年达赖喇嘛流亡那一年抵达印度。作为一名得到中国官方认可的藏传佛教精神领袖,十七世噶玛巴在其上师们逃亡印度四十年之后,竟步其后尘,重复踏上逃亡之路!消息传来,震惊世界,也震动了中国红朝。中国当局一贯按照世俗观点解读宗教心灵,用现世功利手段处理宗教事务。但就如同他们的唯物主义残暴曾经让达赖喇嘛感到匪夷所思一样——他们曾经派达赖喇嘛的哥哥暗杀达赖喇嘛,这等对佛教信徒的无知,使得持守众生平等理念、连蚊子都不愿打死一个的达赖喇嘛感到荒诞不经——他们的无神论礼遇丝毫不能触动噶玛巴的心。在逃抵印度之后的首次公开讲话中,噶玛巴指出了西藏宗教文化面临的灭顶之灾:

“目前世界上仍有许多地方还在发生战争,有些地方失去了自由,我们西藏就是其中之一。西藏是个全民信仰佛教,有着悠久历史和文化的民族。但是二、三十年来西藏的宗教、文化遭受严重践踏并正濒临绝灭。”

噶玛巴出走后相当低调。但是他的逃亡本身是一个明确信号:西藏被奴役的状况始终未有些微缓解。他成功抵达印度三个月后的2000年2月,称西藏历史文化现实处于“非常时期”。流亡伊始,这位年轻的葛玛巴就祈愿“在达赖喇嘛的伟大构想和全体西藏人民的共同努力下,雪域众生早日获得自由 。”
  
噶玛巴出走前听过达赖喇嘛的讲话,看过达赖喇嘛的照片。但是他出走前几天,破天荒第一次梦见了这位圣者。梦境有如一个预言:

噶玛巴正在草原上散步。达赖喇嘛身穿法衣,走向他。达赖喇嘛握住噶玛巴的手,并对他说:过来吧。“尊者带着我去一间镶着金顶的寺院,金顶闪闪发光”。

接下来, 1999年12月28日,年端时间,深冬季候,噶玛巴在对外宣布严格闭关多日之后,于夜间10点30分开始行动。这是警卫人员不值班的时间段。他和侍从摸黑走出房间,悄然无声,避开门厅,从窗户跳到护法殿屋顶,再从屋顶跳下地面。 登上一辆等侯在那里的吉普。他们一路向西,选择蜿蜒山区小径,昼夜颠簸兼行,以避开道路检查站和军营。新年之际前两天,这位不愿做奴隶的噶玛巴成功进入尼泊尔境内。此后,噶玛巴一路继续祈祷此行平安,并在新旧年交替的之际,完成了他此世生命重要的转折:他用了六天的时间,克服恶劣的路况、气候和健康状况,徒步或骑马、地面乘车或空中飞行,最后乘火车,辗转行进。终于在新年的第五个清晨,他和随行人员抵达西藏流亡政府所在地、西藏文化宗教汇聚地、西藏精神领袖达赖喇嘛居住地——达兰萨拉。

达赖喇嘛已获知这一重大消息,正在宫邸等后。

噶玛巴抵达后没有片刻喘息,径直奔达赖喇嘛而去。他说:“我直接去觐见尊贵的达赖喇嘛,他是慈悲的化身,他以慈爱和关怀接受了我,我非常地开心。”

对他的出走,达赖喇嘛与众人一样感到惊讶,但是他赞扬这位年轻的噶玛巴出走动机“非常好”。达赖喇嘛2000年6月在美国洛山矶记者会上回答有关噶玛巴的问题时说:“一开始,大家非常惊讶。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问他选择这个危险的旅程的目的是什么?他告诉我他要为佛法和西藏人民做点事。”达赖喇嘛知道噶玛巴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他说:“如果他留在西藏他会有个人的享受,但是不能达到他的目标。所以,他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出走。他的动机非常好”。

噶玛巴知道,现在他到家了。他终于自由了。他作为一名葛举派宗教首领和修行人的生涯,可以正式开始了。

今日,我等一行走进噶玛巴在上密院的会客厅时,是他流亡生涯的第十一个年头。

前来觐见的各路人马络绎不绝。安检之后上楼。在噶玛巴经常眺望黄昏远景的三层露天走廊上,我们排起了长队。已经有两组人,在我们的前面等侯。等候时间不长。很多人前来,只是为了表达敬意,恭献哈达,得到祝福。人们鱼贯而入,又匆匆离去。
  
那是一个一千平米的大客厅。正面是噶玛巴座席,一排沙发右侧靠窗而列。我们被几位忙得满头大汗的工作人员指挥着进得门去,噶玛巴出现在面前:当年那个面庞布满高原血色的十四岁孩子,已经成长为高大英俊、皮肤光洁的二十五岁青年。媒体称噶玛巴“出名的严肃”,他自己2008年到访美国时,在公开场合也如此自我形容,不过在看见他最初礼节式微笑的瞬间,他头上的神秘光环,即刻钻进脚下的地毯去了。等到我们离开时,那些神秘光环已经从地毯下面飞到窗外田野去了。

觐见之前接获的规定是:不能谈话、不能拍照、不能录像;只能献哈达。这一规定,把我们当中谈锋甚健的学者朱学渊先生疏离走了:“那我们去干什么?”他问。

孰料这位西藏佛教最大教派的青年领袖不仅与我们谈话,而且使用汉语直接交谈。虽然时间不长,大约25分钟。如果用藏语这个时间需要加倍。

李江琳征询他对中藏关系的建议,这位年轻的噶举派教宗听完一番陈述和提问,像孩子一样笑着,往上翻了翻眼睛,嘴角咧了一咧,似乎是做了一个顽皮的鬼脸,然后说了一番正确之极的话。大意是,汉藏两族文化源远流长,过去一直和睦相处。政治是短暂的,文化是长远的。两个民族仍然应当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他是从叙述自己的经历开始陈述这个观点的。他毫不避讳的谈及自己的经历和观点:我从小在西藏长大,学习中国文化。不过出来以后,反而对中国文化更加亲切而感兴趣了。我现在学习中国书法和绘画……。

我借机会问了一个问题,他回答的方式是继续谈自己在中国文化中受到熏陶的经验和对文化中国的热爱。——没有一个政界领导人会把自己摊开了,摆在会客桌上来回答来访者的问题。他看上去心无罣碍,一派天真。我必须不断提醒自己,面前这个人,拥有三界五行之外的特殊身份,众生是要顶礼膜拜的!
  
在达兰萨拉见到的西藏宗教界、政界首脑人物和中层官员,没有人表现出对多年中共压迫的仇恨。他们始终仍然传递着这样的信息:我们要求自治,希望和平,愿意与汉人和睦相处,盼望自己的宗教信仰得到尊重。流亡政府的“新闻信息与国际关系部”两位部长更是特别明确地表示:在中藏关系上,我们不计较历史,过去的就让它就过去吧。我们只寄望未来,我们希望中国未来能够与西藏和平相处。这是我们上山后首次听见的一番话。我有些怀疑桑杰嘉的汉语翻译是否词不达意。忽略过去,并非强调面向现在和未来的一种正确方式。一个失去真实历史的民族,不可能建设自己真正的未来,只能建设他人的未来。中国就是因为一个事件接着一个事件、一个时期接着一个时期、由远及近、周而复始地切断自己的历史,古老的民族才变得今天这样浅薄,才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下巴上长着马克思的胡子,眼睛里透着斯大林式的冷光,张口说着被中宣部污染的新华语体(后来为了颠覆这种语言,又变成了流氓腔),而脑子里则转着人类最贪婪的念想。争相成为物质暴发户,把这家园解读为金钱堆积的动物游乐场,把世界解读为弱肉强食的原始森林。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不是向前披荆斩棘开辟道路,而是向后挖沟截道断桥。当日与流亡政府信息部官员共进晚餐时的自由交谈中,我趁机对忘却历史这一说法进行确证,但是发现他们心口如一,不打幌子。我表达了不同意见,两位官员谦和地微笑着,并不反驳。以后数日参观访问才明白,达兰萨拉只有一个宗旨,就是把中国官方在藏族身后挖断的道路填补起来,以便他们以自己确凿的民族存在,走向世界。但是面对中共强权强势,他们必须闭嘴。无论中宣部如何强词夺理,他们只要一条:让我们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自治。

噶玛巴的背后是赤色的土地,他出生在那里,却越过那条鸿沟,回溯到中国传统文化。

回来后我翻阅这位十七世葛玛巴的资料,发现他是扔进我窗户里的一块石头。这块石头的冲击,是对我的关于西藏壁垒的最后一击。
  
我们与他觐见的场所,也是他平日学习的课室。他在那所大厅里排放着简易的长桌和椅子,经文法器,文房四宝,他与他的几位老师在那里共度每日时光。除了做佛学功课,他也在那里研习中国书法和中国绘画。他还写诗、他也作曲并歌唱。

宗教与艺术在终极意义和最高境界上无法分家。就我所见,这位年轻人的水墨、工笔技术相当老辣,线条规范熟练,墨意则纵横飞扬,风格在浓妆淡抹,富丽与简约之间自如穿越。而他的隶书则敦厚中透着明显的活泼灵动的气韵。他的作品几乎全部与佛教相关,让人联想起对欧洲中世纪那些无处不在的圣经人物故事的油画,充盈着高远、富丽的天府贵气。

噶玛巴认为,汉语和英语是本世纪世界上非常重要的两种语言,如前述,在会见西方记者时,他会纠正英语翻译的发音,他同时正在学习另外两种语言,是东方语言:日语和韩语。

相对于西方,噶玛巴对中国更有感情。2000年噶玛巴出走印度,达赖喇嘛除了赞扬噶玛巴为藏人做事的宏愿,对这位当年十四岁的孩子的赞扬还有两项:一是“他的佛法知识相当不错”,二是“他能写很好的诗。”达赖喇嘛幽默地说:这个十四岁的孩子,比我这六十多岁的人写的还好。

诗言志。噶玛巴的诗大多与佛教祈愿有关,但是当2008年初中国大陆遭受暴风雪灾害时,远在印度达兰萨拉上密院寺庙中的噶玛巴,写了一首现代诗,题目是“希望啊,你在哪里?”这是苦难中对希望的叩问;诗文则情感充沛,是对灾难中的中国所发的愿。

深爱此岸世界的噶玛巴对自己的流亡深感无奈,他对必须远离的中国,一往情深。诗一开篇就表达失去故乡的迷茫:
  
  冬季的某日
  我独处一隅
  然而此时
  却不知该真正朝向何方
  冷冽中
  力竭的人
  漫无方向的祈祷着!
  故乡啊!故乡
  你在何处?
  或许
  是你不愿见我这漂泊的人
  而消失无踪!

随后,这位年轻的藏传佛教噶举派传人称雪灾中的土地为故乡,称受难的人们为同胞,并与之感同身受:

  苍天啊!
  今日听说
  您没良心的
  给予我的故乡和同胞们
  前所未有的苦痛
   呜呼!
  上为天,下为……唉!
  我却只能不知所措的苦笑着!
  
  希望啊
  你在哪里?
  
天为人所伤,灾难是大自然的忠告也是大自然的惩罚。在揣度这灾难原因之后,年轻的噶玛巴在诗中发愿:

愿以慈母恩赐的血肉之躯
包覆着故乡大地
消融那无尽的风雪
和那难耐的冰寒。

雪灾、干旱、地震、流感、血铅超标、食物中毒、不合格疫苗……,近年来中国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在愤世嫉俗的责任指控或悲悼哀痛的同情救助之外,为救众生苦厄而发愿自我献祭,我所知,仅此一例。虽然只是一念,这是一种陌生而崇高心理和值得敬服的宗教境界。世上很多人面对社会荣誉和权利,会感觉自己相当高大,欲罢不能;噶玛巴刚好相反,面对灾难和责任,虽千万人,他愿独往,自献于承担苦难、解救他人的祭坛。他何尝不知面对雪域另一端那无法无天、无神祗、无信仰的巨大地域,他无能为力!他因此自嘲而叹息,却不放弃心中的祈愿,他在诗中继续写道:
  
  而这
  是多么的痴傻呀!
  啊哈哈!
  我这小儿难以言表的心中密语,
  就让万物倾听吧!
  嗡玛尼贝美吽

他的诗画中一个鲜明的主题是女性、母性、悲悯和爱怜。他的工笔画“妙音天女图”, 以深邃太空中的融融月光为背景,将天女之美丽与庄严,绚丽与圣善,表现的淋漓尽致,整个画风空灵而透明,华丽而典雅,耐人寻味。而他的短诗,能唱易吟:善思如母众,难忍无量苦;忆念苍生情,世世永不离。

噶玛巴的另一些诗,例如《世界啊》,显示他对世界和自然的热爱与眷恋。

这位法王,与十三世达赖喇嘛一样,是一位外表含蓄严肃,内心浪漫充溢的诗人。他生于青藏高原,喜欢南方的风;身穿西藏佛教袈裟,喜欢古代汉人文化;

“世界南方大海,自由生音而现,往昔姣容天女,礼撒拉思瓦蒂。……”(噶玛巴为妙音天女而题)在这里,你能听见李白的自然潇洒和无限广阔的心灵空间。当每一个夕阳西下,炊烟缭绕的黄昏,他放下佛事和创作,站在露天走廊上向远方山峦,或田间劳作的妇人眺望时,那是一个穿着袈裟的诗人,在圣善、寂寥、悠远、怅阔的世界中独行。

十七世噶玛巴被国际舆论认为是达赖喇嘛身后西藏精神领袖的继承人。美国《时代周刊》2008年专文以“下一位世界领导级喇嘛” (The World’s Next Top Lama)为题,论述说:“尊者达赖喇嘛也在2001年时公开的场合中,表达对噶玛巴所代表的独一无二传承的肯定。”指出,作为这传统藏传佛教中第三位重要的领袖,噶玛巴的地位仅次于达赖喇嘛与班禅喇嘛。噶玛巴与达赖喇嘛一样,拥有悲悯仁厚之心。对于西藏不同的教派而言,噶玛巴与达赖喇嘛共持宗教各派兼容、避免宗派的观点。“像所有的西藏人一样,未来我会继续以最大的力量来支持尊者。”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是两个教宗之间的关系,但有时不免更像爷爷和孙子之间的关系。这也使得过去两大教派之间的紧张得以弥合。至于佛教,他虽然被限定在藏传佛教的绛红色袈裟中,但他告诉人们,他将效法他的前任,佛法将对所有佛教信徒开放。

对于中国而言,他同样是继承达赖喇嘛精神领袖地位的最佳人选。噶玛巴血液中有一种天然的中国情愫。他在与我等会见中明确地告诉我们,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因为离开中国更加鲜明而深长。

事实上由于研习中国书法和绘画,他在艺术上,已经比大多数当代中国人都传统中国化。而在接受华文媒体记者访问时他表示,他的汉语比从前在中国时大见长进。事实上,他初抵印度时只有小学五年级的汉语水平。但是在异乡印度,他的汉语在与人谈话中无师自通。他不仅热爱中国传统文化,也热爱中国庶民,热爱中国土地。他毫不犹豫地称那里是故乡。他甚至告诉BBC记者,到了印度之后,他仿佛感到自己以前是个汉人。这种自我的神秘认同,对未来汉藏和平、平等、友好相处,应当是福音。
  
行色匆匆,20几分钟的汉语交谈结束。行前,噶玛巴赠送每人一小纸袋吉祥物,并再次打破他的办公人员颁布给我们的规矩,建议我们与他合影。由于事先的限制,我们对这次会谈没有任何准备。走出门去,一眼望见露天走廊里远方田野背景下,依然列阵等候觐见的人们,我恍惚感到,当举世关注达赖喇嘛本人和西藏问题的困境时,这位年轻、谦逊、实修、律己而刻苦的噶玛巴已蓄势待发,他已经长入西藏与中国的未来。

记于2009年6月16日达兰萨拉
补记修正于2010年4月30日华盛顿

注:本文是将出版的《出中国·流亡西藏纪行》一书“纪行”部分的一节

□ 原载《纵览中国》2010年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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